“欢儿可是还恼着我?”
沈诀脱了外衣坐在床边,膝头压得织金毯起了褶皱。
他将压扁的糖画蝴蝶往她跟前推了推,糖浆翅膀碎成几瓣,倒像是他此刻七零八落的心慌,“昨夜是我莽撞,不该拿治军的语气同你说话。”
苏郁欢盯着帐角流苏不言语,指尖却悄悄攥紧了帕子。
他身上还带着晨露与硝烟混着的气息,却在伸手替她拢被子时,放轻了力道,像怕惊着窝里的小兽。
“瞧这蝴蝶,”他指着糖画残骸笑,声音却软得能滴出蜜来,“转糖人的老头说这是‘并蒂蝶’,我瞧着倒像你追蝴蝶时,裙角飞起来的样子。”
她睫毛颤了颤,瞥见他掌心握着的蜜渍梅子——油纸包上还沾着星点糖霜,是她从前最爱偷藏在他书房的零嘴。
“巷口的蟹粉汤包还热着,”他又摸出块樱花酥,粉白酥皮在晨光里晃得人眼软,“你总嫌厨子做得太咸,我特意让铺子里多搁了半勺蜜。”
窗外的杏花被风卷得扑在窗纸上,苏郁欢忽然想起昨夜他跨马而去的背影,眼底的霜却在他递来桂花糖糕时,融了些许。
沈诀见她指尖动了动,忙将糖糕掰成小块,递到她唇边:“尝尝?这糕上的花瓣,是我今早从你养的那株‘醉西施’上摘的,比去年的更甜些。”
她终于抬眼看他,目光扫过他眼下的青黑,与发间新添的几星白。
沈诀心里一软,趁机将她轻轻揽进怀里,铠甲蹭过她襦裙的沙沙声里,听见她闷在他衣襟上的嘟囔:“下次再凶我......就......就把你的兵符扔去护城河。”
“好好好,”他低头吻她发顶,闻着熟悉的杏花膏香,觉得整座冰窖都化了,“往后我的脾气,都让欢儿管着——就像这春日的风筝线,攥在你手里,我便飞不出你的掌心。”
苏郁欢捏着他送的糖画蝴蝶,忽然轻轻咬了口蝴蝶翅膀。
糖浆在舌尖化开,甜得人眼眶发酸。
沈诀看着她鼓着腮帮子的模样,忽然笑出声来,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:“瞧这是什么?你前两天说想要的胭脂,珊瑚色的,比你生气时的唇尖还红。”
阳光穿过窗棂,将两人的影子叠在炕席上。
苏郁欢望着他掌心的螺钿盒子,到底没忍住,伸手替他摘去发间的杏花——那是他买花时,沾在鬓角的春意。
窗外传来卖杏花的梆子声,她忽然觉得,这满屋子的冷意,到底是被这人怀里的甜糕、掌心的胭脂,还有那句软下来的“欢儿”,烘得暖融融的了。
沈诀揽着苏郁欢用过早膳,青瓷碗底的糖蒸酥酪还凝着温意。
她刚要起身,腰间忽然一紧,整个人又跌进他带着沉水香的怀里。
“夫人可吃饱了?”他指尖着她鬓边碎发,眼底笑意浓得化不开,在春日晨光里漾成一汪深潭。
苏郁欢攥着他中衣下摆点头,发间杏花簪子蹭过他下巴,痒得人喉结滚动。
却见他忽然低头,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:“可我还饿着呢。”
话音未落,唇己压下来,混着蜜渍梅子的甜与硝烟的清冽,将她那句“大白天的”堵回喉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