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郁欢一连在房中等了十日,都不见他来。
雕花窗棂上的日光从东挪到西,又从西移回东,案头的百合粥凉了又热,热了又凉,最终凝成灰白的块状物。
她抱着膝蜷缩在软垫上,望着铜镜里自己日渐憔悴的面容,忽然想起初见时沈诀替她簪花的模样,那时他的指尖多温柔,不像现在,连脚步声都带着刺骨的冷。
第十一日的雨夜,雷声碾过天际。她盯着门缝下透进来的微光,听着廊下侍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,突然抓起案上的青瓷碗狠狠砸向地面。
瓷片飞溅的瞬间,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他喂她喝粥时的轻声细语,受伤后仍笑着安慰她的模样,都与此刻的冷漠形成刺痛的反差。
“原来在你心里,我竟这般微不足道。”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喃喃自语,捡起一片锋利的瓷片,却在触及手腕时颤抖着松开了手。
不是怕疼,而是想起沈诀曾说过,她的手腕比最名贵的玉镯还要好看。
“苏郁欢,你争气点行不行!”她朝着铜镜里那个红着眼眶的人厉声喝问,嗓音带着破音的嘶哑。
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可这点疼痛远远不及心口密密麻麻的钝痛。
窗外的雨愈发急骤,噼里啪啦砸在芭蕉叶上,倒像是她破碎的心在无声泣血。
她跌跌撞撞起身,踩过满地瓷片,尖锐的棱角扎进脚心,却浑然不觉。
抓起案头那支他送的羊毫笔,狠狠在宣纸上乱划,墨迹晕染成狰狞的黑团。“沈诀,沈诀......”她一遍遍写着他的名字,笔锋越来越重,纸张被戳出窟窿,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人从心底剜去。
那日过后,苏郁欢好似恢复了正常。
她重新梳理好云鬓,将碎成几截的珠花收进檀木匣底,每日晨起对镜贴花黄时,指尖不再有分毫颤抖。
桃枝捧着新制的胭脂进来,见她正将凉透的百合粥倒进铜盆,嘴角甚至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:“往后不必再备了。”
听雪阁外的侍卫换了三拨轮岗,苏郁欢却能踩着更漏声在回廊散步。
她会驻足看竹影摇曳,会俯身轻抚沾着露水的蛛网,只是每当有玄色衣角掠过转角,睫毛总会不可察地颤动。
有次远远望见沈诀的身影,她甚至能不动声色,将眼底翻涌的情绪藏进低垂的眉眼。
书房的密报依然如雪片般送来,苏郁欢却开始教人在庭院种满艾草。
她戴着薄纱手套修剪枝叶,桃枝看着小姐将晒干的艾草扎成香囊,绣着并蒂莲的锦缎上,针脚细密得如同她此刻看不出喜怒的面容。
首到某个月圆之夜,苏郁欢独自坐在屋顶。
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与廊下那个凝望她许久的身影悄然重叠。
她低头把玩着新制的艾草香囊,突然轻笑出声,声音消散在风里:“沈诀,你看,没有你,我也能把日子过得很好。”
却不知暗处的人攥紧了腰间残损的玉佩,指节发白,喉间滚动的千言万语,终究化作一声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