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礼监内沉香袅袅，鎏金兽炉吞吐着青烟。

沈诀斜倚在蟠龙榻上，苍白如纸的手指正无意识着腰间残缺的玉佩——那温润的玉质沾着经年体温，却填补不了断裂处狰狞的缺口。

忽有烛花爆开，昏黄的光影在他眼底明明灭灭，将本就冷峻的面容映得愈发阴鸷。

谢敏垂首跪在阶下，脊背绷得笔首。羊皮礼单在掌心沁出冷汗，翻动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，在寂静的殿宇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
"主子，"他喉间发紧，小心翼翼打破沉默，"您的生辰要到了，各督府都备下贺礼，这是礼单......"

"不过是些俗物。"沈诀突然冷笑，袖中滑落的碎瓷片在青砖上撞出清响。

那是苏郁欢最爱用的茶盏残片，他总在夜半攥着它，仿佛能触到她温软的指尖。

礼单上罗列的奇珍异宝突然变得刺目，翡翠珊瑚映着他猩红的眼，竟都不及听雪阁那盏昏黄的烛火。

谢敏偷瞄主子阴鸷的神色，硬着头皮开口："苏杭织造府进贡了匹云锦，绣着并蒂莲纹样......"话音戛然而止。

沈诀猛地攥住案上朱砂砚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砚台边缘的龙纹硌得掌心生疼。

恍惚间，他又看见苏郁欢踮着脚将绣有并蒂莲的帕子塞进他袖中，笑靥比春日繁花还要明艳。

"撤了。"沈诀将砚台重重砸在地上，飞溅的红墨如血般溅上礼单，"今后谁再提与莲有关之物，杖责八十。"

他踉跄着起身，玄色衣袍扫落满案珠玉，独独拾起那半块玉佩贴在心口。

殿外忽起狂风，卷着槐花瓣扑进殿内，混着记忆里苏郁欢身上的艾草香，刺得他眼眶发烫。

这些日子，沈诀将自己困在司礼监幽深的殿阁里。

案头堆积的奏折越摞越高，朱砂笔在绢纸上晕染出浓重的红痕，却不及他眼底血丝刺目。

烛火彻夜不熄，映着他苍白如纸的脸，时而见他攥着半块玉佩发怔，时而将茶盏残片贴在唇边，仿佛那上面还留着苏郁欢的温度。

暗卫们守在廊下，连呼吸都不敢过重。

谢敏捧着新到的密报，望着主子阴沉的脸色，几次欲言又止。

往日里，沈诀总会漫不经心地问起苏郁欢的琐事，可如今，哪怕"苏郁欢"三个字在喉间打转，也被他生生咽回心底。

暴雨突至的深夜，惊雷炸响在天际。沈诀猛地起身，玄袍下摆扫落案上奏折。

他望着窗外雨幕，恍惚看见苏郁欢撑着油纸伞立在廊下，素白的裙裾被风吹起，发间的珠花在雨帘中若隐若现。

等他冲出门外，唯有雨水顺着飞檐坠落，打湿了空荡荡的回廊。

第二日，当谢敏端着药碗踏入书房，见沈诀正对着铜镜擦拭脸颊的伤痕——那是昨夜摔碎茶盏时留下的。

药碗搁在案头，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半张礼单，上面"苏杭织造府"的字迹还未干透，却再无人敢提与云锦、并蒂莲相关的只言片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