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雷炸响的深夜,沈诀手中的朱砂笔突然滑落,在奏折上拖出长长的血痕。
喉间腥甜翻涌,他踉跄着扶住蟠龙柱,玄色衣袍下渗出的血渍,将暗纹龙形染得愈发狰狞。
案头熬煮的药汁咕嘟作响,蒸腾的热气里混着药草的刺鼻气味,与记忆中苏郁欢煎的艾草香激烈碰撞。
“大人!”谢敏冲进来时,正见沈诀跌坐在满地狼藉中,半块玉佩从指缝间滑落,骨碌碌滚进药汁里。
他的额头滚烫如炭,却死死攥着苏郁欢留下的茶盏残片,呢喃着听不清的字句。
太医们战战兢兢把脉,诊出的竟是心火入魔、积郁成疾。
高烧不退的日子里,沈诀时而清醒时而疯魔。
暴雨冲刷着青石板的第三日,司礼监的铜铃突然噤声。
苏郁欢攥着浸透雨水的裙摆立在司礼监朱门前,檐角滴落的水珠在她素白绢花上晕开暗色水痕。
谢敏扑通一声跪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,额头重重磕在积水里,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苏郁欢的裙角。
他声音带着哭腔,尾音被风雨扯得破碎:"求您去看看主子吧!主子己经高烧三天了,滴水未进!这些天主子没提您,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您,可奴才知道......"
他颤抖着从袖中掏出一方染血的帕子,上面歪歪扭扭写满字迹,被水渍晕染得几乎辨认不清:"每夜发病时,他攥着这帕子,总在喊'欢儿别走'。
药碗摔了十七个,唯独留着您用的那只残片......"话音未落,殿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,紧接着是压抑的咳嗽声,混着沙哑的呢喃:"欢儿......"
苏郁欢攥着香囊的手骤然收紧,艾草的苦涩气息漫上鼻尖。
谢敏膝行两步,扯住她的裙裾:"那日您走后,主子把自己关在司礼监整整三日,出来时便发了高热。太医说他是......是心病难医啊!"
他抬头时,额角己磕出血痕,眼中满是恳求,"奴才斗胆问一句,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?为何主子宁可伤了您,也要......"
"够了。"苏郁欢打断他的话,声音发颤。
她望着朱漆剥落的殿门,恍惚看见沈诀倚在蟠龙柱上的身影,玄袍下渗出的血将龙纹染得狰狞。
"带路。"她深吸一口气,裙摆扫过谢敏身侧。
廊下铜铃在风中摇晃,发出细碎声响,像是那年她在听雪阁为他抚琴时,檐角传来的清音。
谢敏慌忙起身,引路时偷偷抹了把眼泪——他跟了沈诀多年,从未见过那个翻手为云的九千岁,会在高热中蜷缩成这般脆弱的模样。
穿过九曲回廊,潮湿的霉味混着刺鼻的药香扑面而来。
寝殿的雕花门虚掩着,露出昏黄摇曳的烛火,将沈诀扭曲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宫墙上。
苏郁欢的脚步顿在门槛前,听见内里传来粗重的喘息,夹杂着瓷器碎片被碾碎的细微声响。
"主子!苏姑娘来了!"谢敏的声音带着希冀。
榻上的人剧烈颤抖了一下,烧得通红的脸转向门口方向。
沈诀的发丝凌乱地黏在额角,往日凌厉的眉眼此刻蒙着层水雾,中衣半敞露出锁骨处狰狞的药敷痕迹,那半块玉佩用红绳系在颈间,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摇晃。
当他看清苏郁欢的面容,干涸的唇翕动着,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:"欢儿......是你......"
苏郁欢攥着香囊的手指关节发白,艾草的气息愈发浓烈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