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着沈诀挣扎着要起身,却因虚软无力又跌回枕间,打翻的药碗在青砖上洇开黑色痕迹。
记忆突然翻涌——曾经他总笑着将她熬的药一饮而尽,还会耍赖般索要蜜饯,而如今这满室苦涩,竟都是他亲手种下的苦果。
"躺下。"她走到榻边,声音冷得像淬了冰,指尖却还是不受控地探上他滚烫的额头。
沈诀猛地抓住她的手腕,虎口处的旧疤硌得她生疼,却听见他含糊不清地呢喃:"别走......我错了......"滚烫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,滴在她腕间淡青色的伤痕上,灼烧般的疼痛蔓延开来。
苏郁欢立在蟠龙榻畔,望着满地狼藉的药碗碎片与浸透血渍的绢帕,素白指尖微微发颤。
她垂眸避开沈诀灼热的目光,声线裹着薄霜般的冷意:"赵敏,去把药重新煎好端进来。
顿了顿,又补充道:"再唤几个手脚麻利的奴才进来,将这里收拾干净。”
苏郁欢话音未落,赵敏己应声而去,脚步匆匆踏碎满地雨帘。
她转身看向榻上的人,沈诀正死死盯着她,眼神炽热得仿佛要将她灼伤,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惶恐,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。
屋内一片狼藉,打翻的药碗、撕碎的奏折、散落的碎瓷片铺满地面。
苏郁欢微微皱眉,弯腰避开尖锐的瓷片,伸手替沈诀掖了掖滑落的被角。
指尖触及他滚烫的肌肤,男人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她的手,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。
“别......别离开我......”沈诀呓语着,声音沙哑破碎,眼中蒙着一层水雾,倒映出苏郁欢模糊的身影。
苏郁欢喉头一紧,别过脸去,不愿让他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。
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九千岁,此刻却脆弱得如同惊弓之鸟。
很快,赵敏端着重新煎好的药汁回来,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,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满地狼藉。
苏郁欢接过药碗,舀起一勺吹凉,递到沈诀唇边。
沈诀却不喝,只是首首望着她,眼神里满是眷恋与委屈:“欢儿喂我......”
苏郁欢手微微一抖,终究还是将药碗凑近他唇边,一点点喂进他口中。
沈诀就着她的手吞咽着苦涩的药汁,目光却始终不曾从她脸上移开,仿佛要将分别的这些日子里错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补回来。
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,苏郁欢见状,不自觉地用帕子替他擦拭,动作轻柔。
房间渐渐恢复整洁,药香弥漫开来。
苏郁欢坐在床边,看着沈诀在药力作用下渐渐睡去,紧锁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。
她轻轻叹了口气,指尖无意识着他手背上的针孔,心中五味杂陈。
更漏声在雨幕中时断时续,沈诀的呼吸终于趋于平稳。
苏郁欢抽回被他攥得发麻的手,却见他即便在睡梦中仍固执地蜷着手指,像是要留住什么。
烛火摇曳间,她望着他眼下浓重的乌青、凹陷的颧骨,曾经棱角分明的面容如今只剩病态的苍白,喉间泛起酸涩的钝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