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诀话音甫落，檐角铜铃便叮铃作响。

不过须臾，青石板廊下便传来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，风雪卷着细碎冰粒扑在奴才们玄色短打的肩头，却丝毫不乱他们的阵脚。

为首的管事弓着背疾步而入，银霜覆满他的眉睫，臂弯里的鎏金果篮却稳稳当当，十二扇镂空缠枝莲纹间，白玉瓷碟错落有致地码着各色鲜果。

紫如玛瑙的葡萄颗颗，表面还凝着剔透的水珠；嫩黄的枇杷果肉浸在蜜水里，瓷勺舀起时荡出琥珀色的涟漪；寻常的冬枣都被精心去核，切成花瓣状，雪白的果肉中央点缀着殷红枸杞。

另有两盏白玉盏盛着胭脂色的糖渍山楂，酸甜气息混着屋内的沉水香，瞬间漫满整个暖阁。

“主子请用。”赵敏躬身回禀道

沈诀轻抬衣袖，金丝绣着蟒纹的袖口扫过紫檀木几，带起一阵细碎的风。"都下去吧。"

他声线沉沉，尾音未落，奴仆们便如潮水般退去，雕花木门在身后重重阖上，隔绝了外头的风雪与喧嚣。

鎏金果篮在烛火下泛着柔光，沈诀修长的手指探入盘中，捻起颗紫得近乎发黑的葡萄。

指尖轻转，薄如蝉翼的果皮便顺着指腹剥落，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，在暖光中晃出细碎的流光。

"张嘴。"他将果肉递到苏郁欢唇边，另一只手下意识护在下方，生怕汁水滴落弄脏她新换的月白襦裙。

果肉的酸甜还在舌尖打转，苏郁欢望着沈诀手中又要递来的枇杷，忽然轻轻按住他的手腕，眼尾弯出笑意：“我们这样整日吃了睡、睡了吃，可非要胖死不可了。”

她指尖无意识着他虎口的薄茧，温热的触感里还残留着包扎伤口时沾的药香。

沈诀闻言顿住，抬眼望向她泛红的脸颊，指腹擦过她因咀嚼而鼓起的腮边：“胖些好，抱着更软和。”

说着故意收紧手臂，将人往怀里带了带，锦缎相擦的窸窣声混着他低沉的笑，“若真嫌闷，等雪停了，带你去后院堆雪人。”

沈诀笑意漫过眼底的暗潮，指尖轻捏她发烫的耳垂，语调染上几分打趣：“欢儿是嫌这日子太过舒坦了？我读书给欢儿听可好？”

他说着便探身取过榻边檀木架上的书卷，玄色衣摆扫过绣着并蒂莲的软垫，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沉水香。

书页翻动时，他瞥见苏郁欢眼底亮起的期待，忽然想起年少时她总爱蜷在他书房的矮榻上，听他诵读兵书的模样，那时窗外的日光也是这样温柔，将她的影子和他的声音，一同揉进泛黄的纸页里。

苏郁欢眸光瞬间亮如星辰，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勾住沈诀的袖口，带着几分少女的娇嗔：“好呀，我们一起读书可好？好像上次和你一块读书还是五年前了。”

她的声音轻轻落在暖阁的沉香里，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怅惘，仿佛被时光揉碎的记忆突然在这一刻鲜活起来。

五年前的光景如潮水般漫涌，那时两人常依偎在藏书阁的软榻上，书页翻动声与窗外的风声鸟鸣交织，成了最安宁的岁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