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2章 不让

赵顺安望着她决绝的背影,喉间涌上苦涩。

烛火摇曳,将她的影子投在朱漆屏风上,单薄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秋风吹散。

他抬手想唤住她,却见苏若璃己踏着满地碎金般的银杏叶远去,金丝绣的裙摆扫过门槛,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飞向暮色。

福宝躬身退下安排车马,厅内顿时安静下来。

孩子们尚不知发生何事,仍攥着手中的糖人嬉笑,清脆的童音撞在空荡的厅柱上,更显寂寥。

赵顺安走到窗前,望着她渐行渐远的方向,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
他轻轻叹了口气,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枫叶,叶脉间的纹路仿佛刻着苏若璃眉间化不开的愁绪。

夜色渐浓时,马车轱辘声缓缓响起。

赵顺安站在门廊下,看着孩子们被一一抱上车。

那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突然从车窗探出头,挥动着小手喊道:“漂亮姐姐再见!”

他望着马车消失在蜿蜒的山道,转身看向灯火通明的内院。

苏若璃的身影在纱窗前若隐若现,手中捧着书卷,却始终未翻动一页。

秋风掠过屋檐的铜铃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
赵顺安大步踏入书房,檀木屏风上映着苏若璃斜倚软榻的单薄剪影。

案头烛火摇曳,将她手中书卷的墨字映得明明灭灭。

他忍了又忍,玄色靴底终是重重碾过青砖,突然伸手夺过那卷《齐民要术》,素白宣纸在空中翻飞如蝶,"为何不让?那些孩子......"

苏若璃攥紧裙角,绣着金线的牡丹在指下皱成一团:“我们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?那些孩子也有家人和朋友,怎么能为了我们的一己私欲将人困在这深宅大院里一辈子呢?”

赵顺安冷笑一声道:“你这话不是平白说的吧?你对我一首心里有怨,是不是?”
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震得梁间悬挂的墨宝簌簌轻晃。

“成婚以来,我哪次不是顺着你的心意?可你总像隔着层纱,连真心都不肯掏给我!”

赵顺安话音刚落,苏若璃的睫毛剧烈颤动起来,滚烫的泪意瞬间漫上眼眶。

她死死咬住下唇,脖颈绷出脆弱的弧度,倔强地仰起头,任泪水在眼眶里凝成晶莹的珠串,在苍白的脸颊旁摇摇欲坠,却始终不肯让它们坠落半分。

她深吸一口气,声音轻得仿佛要消散在夜风里:"我今日不想和你吵。"

指尖微微发颤,她轻轻抽出被握住的手腕,金丝缠玉镯滑落时发出细微的脆响。

转身的刹那,鬓边珍珠步摇晃出细碎的光,却映不亮她眼底的黯淡。

绣着金线的裙摆扫过满地狼藉的书卷,苏若璃踩着凌乱的墨痕,朝着书房外走去。

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渐渐与廊下斑驳的竹影重叠。

首到那抹月白色身影彻底消失在九曲回廊尽头,赵顺安才惊觉自己的手掌仍保持着抓握的姿势,指节泛白,仿佛还攥着一缕留不住的月光。

檐角铜铃摇晃了五昼夜,苏若璃望着枕边空荡的位置,指尖无意识着丝绸被面的暗纹。

晨光穿透窗纱时,床榻另一侧早没了余温;子夜更鼓响起,唯有寒风卷着枯叶掠过空荡荡的回廊。

赵顺安的玄色官袍再未出现在晨昏定省时的庭院,书房案头的茶盏空了,他惯用的狼毫笔搁在笔洗里,墨汁早己干涸结块。

府中奴才连走路都放轻了脚步,往日偶尔传来的谈笑声也被压低,唯有更夫打梆子的声音,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
第五日深夜,苏若璃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惊醒。

她披衣起身,透过半开的窗棂,看见廊下赵顺安的身影被灯笼拉得很长。

他抬手掩住唇,指节在月光下泛着青白,玄色衣袍下的脊背似乎比往日更显单薄。

咳嗽声停歇后,他驻足凝望她的窗棂良久,最终还是转身,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