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未散的秋日清晨，霜气裹着凉意渗进窗棂。

苏若璃拢紧月白狐裘，指尖无意识着袖口金线绣的残菊，檐下灵雀抖落满身霜露，叽叽喳喳地扑棱着翅膀。

“去告诉周福喜，早膳后备车。”

她望着院中铺满石阶的银杏叶，枯黄的叶片在风中打着旋儿，“我今日想去看看柳姨娘和苏锦玉。”

灰雀振翅掠过高高的飞檐，惊起屋脊上的寒鸦。

苏若璃走到廊下，秋风卷着几片泛红的枫叶扑在她裙裾上，远处的梧桐树上，叶子正簌簌地往下落，在空中织成一片斑斓的碎金。

她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，看流云被秋风扯成丝丝缕缕。

青砖黛瓦的小院外，苏若璃隔着半掩的竹篱驻足。

晨雾未散的秋日里，苏锦玉正踮脚为柳姨娘披上夹袄，碎发垂落额前也未察觉，而她的手轻轻拍着女儿手背，嘴角笑意盛满暖阳。

灶间飘出饭香，混着母女俩压低的谈笑声，惊起檐下啄食的麻雀。

她攥紧披风的指尖微微发白，金丝缠玉镯撞出细响。

竹篱上的野菊在风中摇曳，簌簌抖落几片残瓣。

苏锦玉丈夫抱着新劈的木柴进门，粗布衣襟还沾着草屑，却不忘将烤红薯塞进妻子掌心。

看着那抹带着烟火气的亲昵，苏若璃忽然别过脸去，秋风卷着银杏叶掠过她发烫的眼眶。

记忆中的母亲也是这样，会在深秋为她焐热手炉。

可如今空荡荡的袖中，唯有母亲留下的玉佩泛着凉意。

竹篱内飘来的欢笑声像根细针，首首戳进她藏了多年的伤疤。

原来寻常人家的粗茶淡饭、晨昏相伴，竟是她求而不得的奢望。

竹篱缝隙间漏下的晨光，将院内母女相依的身影镀上金边。

苏若璃望着苏锦玉为柳姨娘理顺鬓角碎发的动作，喉间陡然发紧。

晨风卷着灶间飘来的桂花甜香，混着压低的笑语掠过耳畔，惊得她睫毛剧烈颤动——记忆深处，母亲临终前枯瘦的手，也曾这样颤抖着抚过她的脸颊。

苏若璃慌忙别过脸去，秋风裹挟着银杏叶掠过眼前，模糊了她突然的眼眶。

竹篱外的银杏叶扑簌簌落满肩头，周福喜伏地叩首，额角几乎要贴住冰凉的青石板。

苏若璃凝视着院中其乐融融的景象，忽觉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苦涩。

她转身时，金丝绣的裙摆扫过满地碎金，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了眼前的光景："把父亲留的那栋宅子，过户给柳姨娘她们吧。"

周福喜浑身一颤，偷偷抬眼瞥见主母泛红的眼眶。

犹豫片刻后开口道：“夫人，其实您不必如此，若您开口，主子大可以……”

苏若璃抬手拦住周福喜未说完的话，望着掌心母亲留下的玉佩，喉咙动了动："父亲临终前最挂念这个妹妹......"

话音未落，秋风卷着桂花香袭来，她慌忙别过脸去，"一应文书都办妥当，若日后锦玉有了孩子，也好有个安身之处。"

她转身往马车走去，绣鞋碾过枯叶的脆响惊飞了檐下麻雀。

周福喜望着主母挺首却单薄的背影，忽然发现那袭月白披风在秋风里，竟显得格外萧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