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比利斯干桥市场的晨光里,油画颜料与旧铜器的气味在空气中发酵。
老张蹲在一个卖苏联徽章的摊子前,捏着枚红星勋章讨价还价:"十拉里!多一分不给!"摊主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头,挥舞着烟斗首嚷:"十五!列宁同志看着呢!"
我正看得好笑,老邻居突然拽我衣袖:"九点钟方向。"
画廊橱窗前站着个女人。
酒红色丝绸长裙裹着高加索山泉般的曲线,蜜色肌肤在晨光里泛着暖玉的光泽。她俯身看画时,腰臀拉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,脖颈后散落的几缕黑发被风拂起,露出耳垂上晃动的银质葡萄耳坠。
"娜塔莉亚·扎卡列维奇,"老邻居低声说,"第比利斯最危险的古董商——专帮黑帮洗钱。"
话音未落,女人忽然转头。
灰绿色的眼睛像雪豹般扫过我们,红唇勾起一抹笑:"中国朋友?"
她的画廊藏在老城钟楼后的庭院里,波斯地毯上搁着青铜酒神像,文艺复兴圣母画旁挂着蒙古弯刀。
"坐,"娜塔莉亚赤脚踩过地毯,脚踝铃铛轻响,"尝尝**恰奇酒**——我祖母用教堂葡萄酿的。"
琥珀色液体倒入银杯,果香混着硫磺味。老张刚要喝,老邻居在桌下狠踩他一脚。
"扎卡列维奇小姐,"我转动酒杯,"我们找元代金杯。"
她睫毛轻颤:"沃尔科夫找的那个?"突然倾身靠近,领口泻出一片丰腴的雪白,"我知道真品在哪。"
幽香钻进鼻腔时,我瞥见她后腰的纹身——黑色蜘蛛盘踞在尾椎骨上,八条腿延伸进裙腰。
"条件?"老邻居推眼镜的手很稳。
"帮我取件东西,"她指尖划过老张的手背,"苏联档案库的B-17号保险箱,密码是1969。"
老张触电般缩手:"凭什么信你?"
娜塔莉亚轻笑,手机推过来——照片里玛琳娜被绑在椅子上,左眼淤青,但竖着大拇指。
"明天日落前,"她红唇开合,"带箱子来硫磺浴场换人。"
第比利斯国家档案馆的地下室像座坟墓。
"1969年……"老张撬开通风栅栏,"中苏珍宝岛冲突那年?"
阴冷的通道里,老邻居打着手电看地图:"B区在核掩体后面,苏联人用这里藏克格勃的脏东西。"
穿过三道锈蚀的铁门,幽蓝应急灯下出现成排保险柜。B-17柜门结着冰霜,电子屏闪着红光。
滴——1969——
柜门弹开的瞬间,腐臭味扑面而来。箱里没有文件,只有个透明罐子泡着团黑乎乎的组织,标签写着:
"蒙古K-7菌株,致死率100%"
"操!"老张猛退一步,"这娘们要搞生化袭击!"
头顶突然传来脚步声!五个光头壮汉持枪冲下楼梯,领头的刀疤脸狞笑:"中国人?箱子交出来!"
枪火乍亮!老张踹翻货架当掩体,苏联档案雪片般飞散。子弹打在铁柜上当当作响,我抓起罐子塞进背包,老邻居突然喊:"看管道!"
生锈的蒸汽管裂开缝隙,滚烫白气嘶鸣喷涌!
"跑!"老张砸碎消防栓,高压水柱与蒸汽相撞,地下室瞬间白茫茫一片。混乱中我们撞开备用门,眼前竟是第比利斯河!
皇家硫磺浴场的穹顶滴着水珠。
娜塔莉亚泡在牛奶浴池里,肩头浮着玫瑰花瓣。玛琳娜被反绑在石柱上,嘴贴胶布,朝我们拼命摇头。
"箱子呢?"娜塔莉亚慵懒伸手,水珠顺着手臂滑落。
老张把罐子放上池边:"先放人!"
她指尖刚触到罐子,老邻居突然开口:"扎伊采夫上校还好吗?"
娜塔莉亚动作骤停!
"1969年珍宝岛战役,"老邻居向前一步,"苏联指挥官扎伊采夫私自使用生化武器,被克格勃灭口——你是他私生女,后背该有弹片疤痕。"
浴池哗啦巨响!娜塔莉亚暴起抓向玛琳娜,老张的军刀己抵住她后腰:"动一下,挑断你脊椎!"
"杀我?"她喘息着笑,蜘蛛纹身在蒸腾热气中扭动,"K-7菌株的引爆器在我心跳停止时启动,整座城陪葬!"
我猛地撕开她后背裙带——弹片疤痕上方,皮下植入的蓝光装置随心跳闪烁!
"放下刀,"阴影里走出个穿牧师袍的老者,"游戏结束了。"
陈伯!
娜塔莉亚瞳孔骤缩:"老东西……你不是死了?"
陈伯拄着拐杖微笑:"不用菌株,我照样能杀你。"突然用俄语厉喝:"叶卡捷琳娜!"
娜塔莉亚如遭雷击——那是她母亲的名字!
"你母亲是克格勃清洁工,偷走菌株想报复苏联,"陈伯叹息,"可她临终前求我阻止你。"
他掀开牧师袍,腰间缠满炸药:"放下引爆器,否则我送你去见你母亲。"
僵持中,玛琳娜突然用鞋跟猛踹浴池阀!滚烫泉水喷涌而出,娜塔莉亚尖叫滑倒。老张飞扑按死她手腕,老邻居的镊子精准夹出皮下装置!
"不——!"娜塔莉亚的嘶吼被警笛声淹没。
特警冲入时,陈伯悄悄塞给我张字条:
"真杯子在圣三一教堂左柱第三石"
圣三一教堂的午夜钟声里,我们撬开斑驳的石块。
黄铜匣中的金杯己黯淡无光,杯底嵌着枚鸽卵大的月光石,石中天然纹路竟构成蒙古草原的地图。
"成吉思汗葬地星图……"老邻居抚过石纹,"难怪人人疯抢。"
老张突然掏出那枚十拉里买的红星勋章,轻轻放在匣中:"留个纪念吧。"
归国前一晚,格奥尔基在葡萄园设宴。
篝火上烤着整只羔羊,玛琳娜抱着酒坛跳舞,肩伤结痂的娜塔莉亚作为污点证人坐在角落。
"敬冲突!"格奥尔基举杯,"冲突后才有好酒!"
晚风裹着蝉鸣掠过,月光石在我掌心发烫。老邻居醉醺醺哼起《喀秋莎》,老张追着玛琳娜讨要辣椒酱配方。
娜塔莉亚忽然坐到我身旁,酒气混着硫磺味:"恨我吗?"
月光漫过她锁骨下的蜘蛛纹身,疤痕像勋章般发亮。
"明天我入狱,"她指尖划过我手背,"你会记得第比利斯的玫瑰吗?"
我没回答,只将石榴汁倒入她的银杯。
她大笑饮尽,耳坠碎在火光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