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浦江的汽笛声混着百乐门的爵士乐，在潮湿的空气中发酵。孔武戴着黑色呢帽，压低的帽檐下，目光死死盯着江面上那艘挂着意大利国旗的商船。周小虎挤过摩肩接踵的码头工人，凑到他耳边："大人，就是这艘船，船上的军火足够装备两个师。"

商船甲板上，几个戴着礼帽的身影正在搬运木箱，箱子缝隙间露出的金属光泽，在路灯下泛着冷芒。孔武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——三天前，孙文刚接受袁世凯的"议和条件"辞去临时大总统职务，而此刻，袁世凯的密使正与洋商在船舱里进行着一场见不得光的交易。

"走，去会会这些卖国贼。"孔武转身钻进一辆黑色轿车，车窗外掠过租界林立的洋行，霓虹灯牌上的英文广告刺得他眼睛生疼。车行至外滩27号，英国太古洋行的鎏金招牌下，几个穿着西装的华人正与洋商碰杯，高脚杯里的威士忌折射出贪婪的光。

"孔将军，小心有埋伏。"陈其美从阴影中闪出，身后跟着十几个身着短打的青帮弟子。他们腰间鼓鼓囊囊，藏着从法国军火商那里搞来的勃朗宁手枪。推开商船舱门的瞬间，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，成箱的德国毛瑟步枪堆成小山，旁边的铁箱上印着"袁记军械局"的火漆印。

"谁允许你们在我地盘走私军火？"孔武的声音像淬了冰，手枪己经抵住为首洋商的太阳穴。那洋商正是三天前议和会场的翻译官，此刻脸上的傲慢荡然无存，哆哆嗦嗦掏出张支票："孔将军，这是五万银元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......"

"把这些脏钱扔到黄浦江喂鱼！"周小虎一脚踢翻钱箱，银元滚落在地，与木箱里掉落的子弹壳撞出清脆声响。就在这时，甲板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，二十几个持枪的北洋军冲了下来，带队的正是张士珩的亲信。

"孔武，你公然破坏国际商贸，就不怕洋人的炮舰？"亲信挥舞着手枪叫嚣。孔武冷笑一声，抬手就是一枪，子弹擦着对方耳际飞过，钉入身后的木箱："当年英国人的炮舰没吓倒我，现在更不可能！"

枪声惊动了租界巡捕房，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。孔武知道不能恋战，"撤！把证据带走！"青帮弟子扛起两箱军火，周小虎顺手抓起几捆账本。撤退时，孔武瞥见账本扉页的一行小字："军火交易款，由汇丰银行担保......"

回到法租界的秘密据点，孙文戴着老花镜仔细翻阅账本。烛光摇曳下，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："袁世凯用我们裁撤革命军省下的军费，购买洋枪洋炮武装北洋军。更可恶的是......"他指着其中一页，"这些军火，有一半要运往西藏，英国人想借此分裂中国！"

孔武一拳砸在桌上："我就说英国人最近在印度边境异动！孙先生，我们不能坐视不管！"话音未落，门外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。周小虎冲出去查看，回来时满脸血污："是北洋军的敢死队，他们炸了我们存放军火的仓库！"

上海滩的局势愈发混乱。街头巷尾贴满"孙文卖国求荣"的标语，租界报纸大肆渲染"革命党抢劫洋商"。更可怕的是，市面上突然出现大量假币，物价飞涨，米价一日三变。卖菜的老农攥着贬值的纸币痛哭："这钱还不如草纸！"

"是袁世凯在搞鬼！"陈其美拍着情报卷宗，"他联合外国银行家操控汇率，又让张士珩的钱庄大量印制假钞。现在百姓连饭都吃不上，人心惶惶！"

孔武换上粗布短打，混在难民队伍中。街边的粥棚前排着长队，面黄肌瘦的孩子们盯着锅里稀薄的米汤流口水。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突然倒下，怀中的孩子还在发出微弱的啼哭。孔武红着眼眶掏出银元，却被人一把抓住手腕——是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。

"先生，这钱花不得！"老乞丐举起自己讨来的铜板，"您看，这上面印着袁大头的头像，可实际上连铜都掺了沙子！"孔武仔细查看，果然发现铜板边缘泛着诡异的灰白色。

回到据点，他将铜板重重拍在桌上："袁世凯这是要从根子上毁掉我们！百姓吃不饱饭，就会怨恨革命党；货币崩溃，经济就会瘫痪！"他展开上海商会送来的密信，"现在连租界的华商大佬都坐不住了，他们愿意出资支持我们，但条件是......"

"条件是让我出面组建新政府，稳定金融。"孙文接过信件，眼中闪过一丝忧虑，"袁世凯肯定会把这说成'二次革命'，到时候洋人又有借口干涉。"

周小虎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，里面是半块发霉的窝窝头："大人，我刚从棚户区来，孩子们饿得连树皮都啃。再不想办法，百姓真要反了！"

孔武想起父亲在黄河大堤上说的话："治水要先治人心。"他猛地站起来："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！让商会发行新的银元，正面刻'中华民国'，背面......"他摸出从商船缴获的子弹壳，"刻上这颗子弹，让百姓记住，是谁在让他们挨饿！"

深夜的黄浦江依旧暗流涌动。孔武站在船头，看着新铸造的银元在月光下泛着银光。这些银元即将被运往全国各地，而他知道，这不仅是货币之战，更是一场争夺民心的战争。远处的租界灯火辉煌，而在那片灯红酒绿之下，一场决定中国命运的决战，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