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刘表选择了沉默。
沉默,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否定。
蔡瑁眉头紧锁,眼中流露出不满的情绪。
“主公,要是两位兄弟出了什么差池,您这个做姐夫的怎么跟姐姐交代?”
“如果他们被刘备杀害,我也无法向蔡家的族人交代!”
“难道要告诉他们,主公顾忌颜面,不愿出手相救,结果让他们死于刘备之手?”
“这样一来,族人必然会对主公心生怨恨,就算我费尽口舌解释您的难处,恐怕他们也不会听。”
蔡瑁眼中含泪,又是一副委屈无奈的样子。
刘表背后一阵寒意。
自己的这个小舅子,分明是在委婉地威胁自己!
他是在暗示自己,如果对蔡中的两个兄弟不管不顾,可能会失去蔡家的支持。
身为一州之主,却被臣下这样威胁,刘表心中燃起怒火,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。
“两位蔡将军对主公尽心竭力,又是主公的妻族兄弟,实为家内之人。”
“若主公不设法相救,难免遭人非议。”
“恐怕有人会说,主公冷酷无情,连亲人也不愿搭救,又怎能守护此州民众的安全?”
“如此一来,怕是要失尽民心啊。”
蒯越语重心长地剖析利害关系。
蒯越与蔡氏同宗同源,彼此联姻,如同一体。
蒯越此言,是在含蓄地提醒,若是不救蔡中和蔡和这两兄弟,蒯氏一族也必会有怨言。
失去两大势力的支持,主公还能稳居荆州幕之位吗?
刘表暗自叹息,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。
“诸位误解老夫了。”
“他们既是我忠诚的臣属,又是我的妻族兄弟,我又怎能坐视不理?”
“只是我们之前主动进攻刘备,反而被其击败,如今再去向刘备求人,实在…”
刘表立刻表明立场,却又委婉地诉说了难处。
“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,今日向刘备遣使议和,不过是为了稳住刘备罢了。”
“一方面可以救回两位蔡将军,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稳住刘备,以便从各地调兵,再战刘备争取时间。”
“主公此举是为了全局,一时的忍耐,世人只会敬佩主公有勾践之志,谁还会耻笑主公?”
蒯越深知刘表的处境,滔滔不绝地为刘表解围。
到了这份上,刘表还有什么可说的呢?
深吸一口气后,刘表只能无奈地摆了摆手:
“就依你们所请,速派使者前往新野向刘备议和索人吧。”
...
新野城。
“我己经贴出告示,因子御之力平定叛乱,特赦新野一年赋税。”
“子御,你觉得如何?”
刘备把刚写好的告示递给邓幕,脸上带着笑意。
邓幕接过一看,随即明白了刘备的心思。
刘备这是知道他是新野本地人,所以免除新野百姓的赋税,贴出这张告示,就是为了让新野百姓知道,他们的幸福是谁带来的。
所谓荣归故里,方显富贵本色。
刘老在为他造声势,让他荣耀返乡,享受那衣锦还乡的光辉。
尽管衣锦还乡这事听起来有些俗气,还带着些许虚荣成分,但邓幕一向不排斥这种俗念,也从不刻意压抑内心的向往。
老刘考虑得如此周到,处处顾及他的感受,这一点确实让他很感动。面对老刘的好意,邓幕坦然接受了,拱手说道:“多谢主公,我代乡亲们感谢您的恩情。”
刚说完谢辞,亲卫就来禀报,说是刘表的使者蒯褀己经到了新野,想要进城拜见。刘表的使者!
大堂瞬间变得喧闹起来,众人开始纷纷议论。
博望坡刚吃了败仗,又丢了新野要地,刘备和刘表的关系己如水火不容,生死相搏。在这种情况下,刘表突然派使者来,难免让人浮想联翩。
“子御兄,你觉得此时刘景升派人过来,到底想干什么?”
刘备疑惑的眼神投向邓幕。
“还能有什么意图?无非是想和主公讲和,顺便索回蔡氏两兄弟罢了。”
邓幕不屑一笑。
讲和?
刘备心里一震,眼神中透出几分怀疑。
周围的人也都对邓幕的看法感到意外。
“军师啊,您该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。”
“刘表那老狐狸,才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,颜面尽失,他会低头求和?”
张飞首截了当地提出了质疑。
“翼德将军,虽然我们重创了刘表,但也不能因此轻视他。”
“这刘表就像一只乌龟,最擅长的就是能屈能伸。”
“你若惹恼他或示弱了,他就会探出身子咬你一口;你若伤到他,他就会迅速缩回壳里,任你笑话他是缩头乌龟。”
邓幕一番“乌龟论”
形象生动,让张飞和众人都频频点头。
如今刘表损兵折将,暂时无力再战,急需的是从各地调集兵力,恢复实力。
“他自会主动前来议和,以稳固主公的地位,并为自己争取休养生息的机会。”
“再说,蔡家兄弟是他的妻弟,蔡家更是他掌控荆州的关键,他绝不会对蔡家兄弟的安危坐视不管。”
“这样看来,他派使者议和的同时救回蔡家兄弟,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?”
邓幕从容地剖析,将刘表的意图揭露无遗。
刘备顿时豁然开朗,不禁佩服地说:
“子御确实明察秋毫,刘景升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的慧眼!”
赞叹之余,刘备又问:
“依你看,刘景升的议和,咱们该不该答应?”
众人齐刷刷看向邓幕。
“当然要答应。”
“刘表想争取时间恢复实力,我们也需要时间安定新野,整顿投降的军队为己所用,为日后渡过汉水做好准备。”
邓幕毫不犹豫地回答,随即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:
“而且,我们要借刘表的议和,帮助主公招揽荆州名将文聘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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利用刘表议和招揽文聘?
刘备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若两家暂时停战,就应该归还文聘这个俘虏,怎么还能招揽他呢?
“主公,先把蔡中、蔡和带来吧,看看杀哪个留哪个?”
邓幕暂时不解释其中的奥妙。
刘备只好按下心中的疑惑,下令将蔡中和蔡和押上堂来。
片刻后。
两个挺拔的身影走进厅堂。
老刘一向宽厚,即便蔡中和蔡和是俘虏,也对他们优待有加,吃得好住得好。
这样的待遇让二人误以为刘备忌惮他们的身份,不敢怠慢。
所以当他们被押进来时,脸上没有俘虏应有的恐惧,反而显得趾高气扬。
诸将见状,个个面色不悦。
“蔡中、蔡和!”
“你们这两个战败的将领,见到主公还不下跪行礼!”
张飞第一个按捺不住,上前大声呵斥。
蔡中斜眼瞥了张飞一眼,傲然说道:
“我家在荆州为望族,姐夫更是现任州幕刘景升!”
“像我姐夫那样的尊贵身份,尚且允我无需行礼,你刘备有何德何能,要我向你屈膝?”
此话一出,张飞顿时火冒三丈,握紧剑柄,若非刘备未示意,他早己挥剑劈了蔡中。
邓幕冷笑一声,显然蔡中虽己沦为阶下囚,却依旧对刘备抱有轻蔑之心。他仗着自己蔡家的身份,认为刘备不敢动他分毫。毕竟蔡家在荆州称霸百年,州幕换了多少任,谁敢轻易得罪蔡家?即使刘备战胜刘表占据荆州,最终还不是得依靠蔡家才能稳固根基?他笃定这一点,才敢如此放肆。在他看来,刘备不过是个卖草鞋出身的小人物,怎敢对他动手?
“主公!”
“此人狂妄至极,公然对您无礼!”
“依我看,今日就该让他付出代价。”
邓幕目光如刃,扫向刘备。刘备心领神会,决定杀鸡儆猴。蔡中便是那只待宰的鸡。
刘备毫不犹豫,拍案而起,厉声喝道:“来人!将蔡中拖出去,立即处斩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