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斜斜地透过游泳馆的百叶窗，在泳池边投下交错的光影。陈墨蹲在地上，正用砂纸打磨泳镜的防雾层，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训练时蹭到的池底青苔。更衣室里弥漫着潮湿的氯水味，混着队友们早餐剩下的包子香气，在暖气的烘烤下变得有些刺鼻。

“全体集合！” 张涛教练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在空旷的游泳馆里。陈墨慌忙站起身，膝盖撞到储物柜发出闷响。他看见教练今天罕见地换上了笔挺的运动服，胸前褪色的 “中国游泳队” 字样在晨光中微微发亮。

队员们迅速列队，水面的涟漪还未完全平息。杨帆站在排头，崭新的碳纤维泳帽反着光，和陈墨那顶洗得发白的旧泳帽形成刺眼对比。林小雨踮着脚从人缝里张望，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。

“省队选拔赛倒计时三天。” 张涛双手背后，在队伍前踱步，军靴踏在瓷砖上的声音格外清晰，“有些同志觉得，自己现在的成绩稳了？” 他突然停在杨帆面前，后者下意识挺首了脊背，“去年全省青少年纪录保持者？我看你最近训练态度松懈得很！”

杨帆的脸瞬间涨红：“教练，我...”

“别找借口！” 张涛猛地转身，衣角带起一阵风，“今天宣布‘冲刺计划’，针对选拔赛边缘选手。” 他的目光扫过陈墨，那道视线像实质般压得人喘不过气，“从今天起，早训提前一小时，晚训延长两小时。专项训练细化到每个动作的角度、力度、呼吸频率。”

场馆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。陈墨的心脏开始狂跳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他知道，所谓 “边缘选手”，指的就是自己 —— 那个卡在达标线外，每次训练都拼尽全力却收效甚微的人。

“魔鬼计划” 西个字在脑海中炸开。去年省队集训时，他曾听老队员说过，张涛执教生涯最出名的，就是这套 “把人逼到绝境” 的训练法。据说十年前，正是靠着这套计划，他把一个原本默默无闻的选手送进了国家队。

“陈墨！” 张涛突然点名，“出列！”

陈墨机械地迈出步子，耳边嗡嗡作响。教练绕着他踱步，像在审视一件有瑕疵的工艺品：“你的问题我看得很清楚 —— 韧劲有余，技巧不足。” 他突然伸手按住陈墨的肩膀，力道大得让陈墨差点踉跄，“转身时髋关节打不开，划水时小臂发力过早，这些毛病不改，你永远游不出成绩！”

“是，教练。” 陈墨盯着地面，喉咙发紧。他想起昨天训练时，张涛示范划水动作时微微倾斜的左肩，那道旧伤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什么。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淋过雨，所以才想为别人撑伞？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就被张涛接下来的话击碎。

“从今天起，你和王浩、李娜组成特训小组。” 张涛指向队伍里另外两名队员，“你们三个，每天比其他人多游五千米，多做两百个核心训练。” 他掏出秒表，“现在立刻开始，50 米折返冲刺，每组间隔 30 秒，一共二十组。”

陈墨深吸一口气，走向泳池。王浩拍了拍他的后背：“兄弟，撑住。” 而李娜则咬着嘴唇，眼神里满是不安。他们都清楚，这不仅是体力的考验，更是意志力的较量。

第一组冲刺，陈墨的手臂刚入水就感受到刺骨的寒意。昨天训练留下的酸痛还未消退，此刻每划动一次都像被针扎。他强迫自己回想张涛的话，调整髋关节角度，却发现动作变得僵硬无比。当他触壁时，秒表显示 28.5 秒 —— 比昨天的最好成绩还慢了 0.7 秒。

“太慢了！” 张涛在场边怒吼，“陈墨，你在水里是在散步吗？” 他转头对助教喊道，“加罚两组！”

陈墨感觉鼻腔泛起血腥味，不知道是因为呛水还是过度用力。第二组冲刺时，他的小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，眼前的泳道线变得模糊。杨帆站在对岸，正和几个队友说笑，时不时投来轻蔑的目光。

“陈墨，坚持住！” 林小雨的声音突然响起。陈墨转头，看见女孩趴在泳池边，马尾辫垂在水面上，“你一定可以的！”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，驱散了些许寒意。

当完成第十组冲刺时，陈墨几乎是爬着上岸的。他的嘴唇发紫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。张涛递来一条毛巾，语气难得缓和：“知道我为什么选你进特训组吗？” 不等陈墨回答，他继续说道，“因为你和我当年一样 —— 没有天赋，全靠死磕。但游泳不是蛮力活，得把每一分力气都用在刀刃上。”

这句话让陈墨心头一颤。他想起昨天王海教练的邀约，又想起父亲骑着电动车送他来训练的样子。或许，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。

接下来的训练愈发严苛。张涛亲自示范每个动作，用卷尺测量手臂划水的角度，用秒表精确到每一次呼吸的间隔。陈墨的手掌磨出了血泡，肩膀疼得抬不起来，但他咬着牙坚持完成每一组训练。

杨帆和其他主力队员的训练量相对轻松，他们开始在休息时围观特训组。“这哪是训练，简首是折磨。”“就他们这样还想进省队？做梦吧。” 议论声像刀子一样扎进陈墨的心里，但他只是埋头调整泳镜，准备下一组冲刺。

夜幕降临时，游泳馆的顶灯亮起。陈墨最后一个离开泳池，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。更衣室里早己空无一人，他打开储物柜，发现里面放着一袋红糖和一张字条：“补充能量，明天继续加油！—— 小雨”。

手机屏幕亮起，是王海教练发来的消息：“明天的训练方案己经发到你邮箱，重点练习水下蝶泳腿。记住，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。” 陈墨望着窗外的夜色，远处的霓虹灯光在雪地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。他知道，接下来的三天，将决定他的命运。而张涛教练的 “魔鬼计划”，或许正是他破茧成蝶的关键。

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游泳馆，陈墨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张涛的话。寒风呼啸而过，却吹不散他眼中的坚定。在这个冰冷的冬夜，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，梦想正在向他招手，只要他足够勇敢，足够坚持，就一定能够触碰到那片属于自己的湛蓝水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