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霞观的清晨总是被松涛声撕成碎片。

成禹顶着鸡窝头从床上滚下来，看见老道己经在庭院里打太极，白胡子随着动作飘成波浪。

"卯时三刻了，小懒虫。"

老道指尖轻点，成禹腰间突然一痛，整个人踉跄着跌进太极图里。

"今日教你'紫霞吐纳法'。"

老道扔来一本破书，封皮上虫蛀的痕迹比字还多。

"记住，吸气时想象自己在闻最香的桂花，呼气时像吹灭最远的烛火。"

成禹翻着书页，忽然指着某段批注笑出声。

"师傅，这'气沉丹田'旁边怎么画着个包子？"

老道老脸一红。

"那是你师祖的批注...当年他老人家辟谷时总惦记着长安的肉夹馍。"

成禹点头，煞有介事地在"包子"旁边画了个糍粑，惹得老道抄起剑鞘敲他脑袋。

"再胡闹，便让你对着悬崖站桩一日！"

吐纳练到第三日，成禹的肚子开始抗议。

他蹲在溪边看老道烤鱼，口水滴答掉进水里，惊跑了一群小鱼。

"师傅，我饿得能吞下一头熊！"

他抱着肚子哀嚎。

"不是说练气能顶饱吗？为啥我更饿了？"

老道翻着鱼身，油星子溅在草叶上滋滋作响。

"凡人五谷养肉身，修士灵气养神魂。你初练吐纳，灵气只能护住心脉，肉身自然要受些苦。"

他忽然把烤鱼甩向空中，鱼身竟悬在半空自行翻转。

"等你能像为师一样，用灵气托住食物，便不用吃凡俗之物了。"

成禹眼睛发亮，盯着烤鱼运转灵气。掌心刚泛起微光，那鱼却"扑通"掉进溪里，惊起水花泼了他一脸。

老道大笑。

"灵气不是蛮力！需像春风拂柳般轻柔...罢了，先教你识灵气脉络。"

他捡起一根树枝，在沙地上画出太霞观的地形图。

"这观后有三棵百年桃树，灵气最是充沛，你可去树下打坐。"

成禹撅着屁股在桃树下坐了半个时辰，只觉得屁股硌得生疼，哪有什么灵气？他正要起身，忽然瞥见树杈间藏着个油纸包——凑近一闻，竟是桂花糍粑！昨天趁老道不注意，他偷偷塞在这儿的！

"天助我也！"

成禹两眼放光，刚要伸手，忽然听见头顶传来老道的咳嗽声。他抬头望去，只见老道正躺在最高的树杈上，晃着酒葫芦笑。

"小崽子，当为师不知道你藏私？"

下一刻，成禹只觉手腕一紧，整个人被捆仙绳吊在了桃树上。

"师傅！我错了！"

他晃着两条腿大喊。

"下次不敢了！"

老道慢悠悠爬下树，捏起一块糍粑闻了闻。

"还敢有下次？这糍粑沾了凡人烟火气，吃了坏你道心！"

成禹眼睁睁看着老道把糍粑扔进溪里，欲哭无泪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长在草地上，像只被串在烤架上的乳猪。

忽然，他发现自己的影子周围有淡淡光晕流转，低头一看，掌心不知何时聚了层薄薄的银光——竟是月光凝成的灵气！

"原来月亮也有灵气！"

成禹兴奋地忘了被吊的事，张嘴一吸，那银光竟化作丝丝缕缕钻进嘴里，肚子里顿时泛起一阵清凉。他试着运转灵气，捆仙绳忽然松了半分，惊得他差点掉下去。

"孺子可教。"

老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成禹转头，看见老道正捧着新烤的鱼。

"知道错了？"

成禹忙点头，盯着鱼咽口水。

"知道了！以后不偷藏吃的了！"

老道却把鱼递给他。

"今日破例，吃完好好感悟月华灵气。"

成禹啃着鱼，忽然想起什么。

"师傅，你刚才是不是故意让我发现月光灵气？"

老道挑眉。

"不然你以为捆仙绳为何突然松了？"

成禹恍然大悟，望着天上的圆月傻笑。

"原来师傅是神仙里的大骗子！"

老道作势要敲他，却不小心被鱼骨头呛到，两人笑作一团，惊飞了树上的宿鸟。

接下来的日子，成禹渐渐摸到了修行的门道。他发现对着瀑布练气，灵气会变得格外充沛；跟山猿比试过招时，总能激发体内的灵气乱窜；最妙的是每月十五，他坐在桃树上吸纳月华，掌心的灵气珠能涨到鹌鹑蛋大小。

...

"师傅，你看！"

成禹张开手掌，银光在指缝间流转，像捧着一把碎星。

"我能让灵气变成萤火虫！"

老道凑近一看，果然见灵气聚成数十只小虫，扑棱棱飞向夜空。忽然，一只"萤火虫"撞上香炉，竟把香灰点燃了，成禹手忙脚乱去拍，惹得老道首摇头。

"火灵根果然麻烦，日后需多练水属性功法调和。"

...

这日，成禹在溪边洗碗，忽然看见水面倒映出自己的脸——似乎比上山时瘦了些，但眼睛更亮了，像藏着两颗小星星。他摸了摸颈间的玉坠，忽然想起父亲，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？会不会以为他被老虎叼走了？

"想家人了？"

老道不知何时坐在对岸的石头上。

"明日带你下山一趟，买些笔墨纸砚，你也好给家里写封信。

"成禹眼睛一亮，却又有些忐忑。

"可我没学过写信..."

老道轻笑。

"就写你每日练气、吃糍粑被吊的事，你父亲看了，必知你过得热闹。"

当晚，成禹躺在蒲团上，望着屋顶的破洞出神。透过洞口，能看见漫天星斗，他试着用灵气连接那些星星，忽然觉得眉心一热，玉坠和太霞剑同时发出微光。恍惚间，他看见无数光点从西面八方汇聚而来，在太霞观周围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。

"这是...灵气阵？"

老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，成禹这才发现老道不知何时站在了房梁上。

"此观本是灵气节点，你血脉中的太霞宗灵气一激活，便引动了阵法。

"他跃下房梁，拍了拍成禹的肩膀。

"小崽子，你这算是给太霞观续了口气啊。"

成禹似懂非懂，却觉得心里暖暖的。他摸出藏在枕头下的炭笔，在墙上画了幅画：

左边是老道坐在桃树上喝酒，右边是自己骑着太霞剑追兔子，中间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"太霞观里没饭吃，但有星星和老神仙"。

窗外，山风送来野果的清香，成禹抱着太霞剑沉沉睡去。梦中，他真的骑着剑飞了起来，掠过泸州城的屋顶，看见父亲正在灯下批改作业，砚台里的墨汁竟凝成了灵气珠。

他刚要喊父亲，却被一声鸡鸣惊醒，睁眼看见老道正举着空酒葫芦叹气。

"你这小子，睡觉都攥着我的剑，莫不是想等我死了抢遗产？"

成禹揉着眼睛坐起来，忽然指着老道的酒葫芦笑。

"师傅，我能用灵气给您酿酒！"

老道挑眉。

"哦？怎么酿？"

成禹爬起来，拽着老道往溪边跑。

"用月光灵气泡野果子！上次我看见山猿这么干过，酿出来的果子酒可香了！"

老道被他拽得一个趔趄，却忽然笑出声。

"好！若真能成，便封你为太霞观'酿酒仙童'！"

两人在溪边忙活到正午，成禹把野葡萄、山桃塞进葫芦，老道注入月华灵气封存。看着葫芦里渐渐泛起的紫色光晕，成禹忽然想起什么，从兜里掏出块硬邦邦的饼子——那是最后一块没被老道发现的干粮。

"等酒酿成了，我们就着饼子吃！"

他把饼子掰成两半，递给老道。

"这可是加了灵气的饼，吃了能飞升到三十三重天！"

老道咬着饼子，被咯得首皱眉，却看见成禹眼里闪烁的光，忽然觉得这饼子比三十年的桂花酿还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