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霞观的桃树第三次开花时,成禹己经能熟练地用灵气给老道的酒葫芦封顶了。
五月初五,他蹲在门槛上给太霞剑缠红绳,忽然指着老道新蓄的山羊胡笑出声。
"师傅,您这胡子像极了道观后山上的野蕨菜!"
清虚子正往酒里泡杨梅,闻言手一抖,杨梅核掉进葫芦里。
"小兔崽子,再胡说八道,便罚你抄十遍《黄庭经》!"
成禹吐了吐舌头,忽然看见红绳上的穗子无风自动,灵气顺着指尖爬上剑身,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。
"看好了,这是'太霞十三式'第一式——仙人指路。"
老道拔剑出鞘,剑尖轻点石桌上的茶盏,盏中茶水竟凝成冰晶莲花。
成禹眼睛发亮,握紧木剑模仿,却因用力过猛,剑气扫过石桌,将老道刚写好的《道德经》抄本削去一角。
"成、禹!"
老道看着残页上"夫唯不争"变成"夫唯不",气得吹胡子瞪眼。
"再这般毛手毛脚,便让你去悬崖边对着风练剑!"
成禹缩着脖子赔笑,忽然瞥见老道腰间的酒葫芦在晃荡,灵机一动。
"师傅,我用剑气给您热酒如何?保准比去年那回稳当!"
老道刚要开口,忽闻林子里传来猿啼。
成禹眼睛一亮,扔下木剑就往后山跑——去年救过的那只瘸腿母猿生了小崽子,最近总抱着幼崽来讨野果吃。
他爬上桃树,摘下几颗熟透的桃子,用灵气裹成晶莹的果球,母猿接过时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心,喉间发出感激的低鸣。
"小禹,过来!"
老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成禹转身,看见老道手里捧着本《庄子》。
"今日教你'心斋'之法,需先静心。"
成禹苦着脸坐下,盯着书页上的"庖丁解牛"西个字发呆,忽然指着插图问。
"师傅,这厨子的刀是不是用灵气磨的?不然怎会十九年如新?"
老道愣了愣,忽然哈哈大笑。
"你这思路倒新奇!若用灵气养刀,何止十九年,百年亦可锋芒不减。"
他忽然抽剑出鞘,随手劈向身边的巨石,石屑纷飞中,竟在石面刻出"庖丁"二字。
"看好了,此乃'以气御字',需心神合一。"
成禹兴致勃勃地捡起碎石片,学着老道的样子挥动手臂。灵气刚聚到石片上,却见一只山雀突然掠过眼前,他分了神,石片"啪"地打在老道膝盖上。老道一个趔趄,手中长剑差点掉下山崖,成禹慌忙伸手去抓,却因用力过猛,两人一起滚进了旁边的草丛里。
"你这孽徒!"
老道从草丛里爬出来,头上插着几根草茎。
"若为师跌下山崖,你便要守观五十年!"
成禹强忍着笑,帮老道拔草茎,忽然看见老道腰间的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微光,与自己的玉坠遥相呼应。他摸着玉坠喃喃道。
"师父,您说我爹娘会不会也是修真者?"
老道的动作忽然顿住,眼神变得幽深。
"你母亲的玉坠...确实有太霞宗灵气痕迹。待你筑基之后,或许能从坠中窥探往事。"
成禹似懂非懂,却觉得胸口发烫,玉坠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轻轻呼唤。
接下来的日子,成禹开始了"文武双修"的魔鬼训练。每日清晨练剑,午后读经,傍晚与山猿比试过招。他发现自己对剑术格外痴迷,却总把招式名称记错——"白鹤亮翅"被他喊成"烧鸡展翅","犀牛望月"变成"水牛看山",气得老道追着他跑遍整个山头。
...
"看好了!这是'流星赶月'!"
老道腾空而起,剑光如银河倾泻,劈落漫天桃花。成禹看得入神,忽然想起山下小贩卖的冰糖葫芦,脱口而出:
"师傅这招该叫'糖球砸月'!"
话音未落,剑尖正好点在他眉心,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。
"明日起,每日申时加练'静心咒'。"
老道收剑入鞘。
"再这般胡思乱想,便把你扔到雷雨中悟剑!"
成禹吐了吐舌头,忽然瞥见老道的胡子在风中飘拂,灵机一动,运转灵气凝成细线,三两下将老道的胡子编成了麻花辫。
"成禹!"
老道的怒吼声响彻山谷,成禹早己笑着跑远,只留下风中凌乱的老道和他那根滑稽的麻花辫。山猿们躲在树上吱吱笑,母猿抱着幼崽指着老道,仿佛在教孩子辨认"人间奇景"。
...
这年中秋,成禹终于成功引动灵气化剑。他握着三寸长的灵气剑,兴奋地在庭院里乱跑,不小心撞上了老道的酒坛。坛中桂花酿倾泻而出,在地上汇成一条金色的河,成禹慌忙用灵气去堵,却见酒水顺着灵气凝成的管道,竟乖乖流回了酒坛。
"好小子,总算有点样子了。"
老道摸着编成麻花辫的胡子,眼里闪过赞许。
"明日带你下山,去泸州城买些剑穗和朱砂。"
成禹闻言蹦起来,却因激动过度,灵气剑突然失控,"嗖"地削断了老道的麻花辫。
月光下,老道摸着光秃秃的下巴欲哭无泪,成禹却捧着断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"师傅这下更像神仙了!没了胡子,年轻十岁!"
老道抄起剑鞘要打,却看见成禹眼里的星光,忽然叹了口气,从怀里掏出块蜜渍黄连。
"罢了,明日进城你若闯祸,便把这黄莲含在嘴里,省得乱说话。"
成禹咬着黄连,忽然想起什么,从屋里取出自己刻的木剑——剑柄上歪歪扭扭刻着"太霞第一剑",剑鞘上还画着糖葫芦和桃子。
他把木剑递给老道。
"师傅,等我以后有了自己的剑,就把这个送给您当拐杖!"
老道接过木剑,剑柄上的糖葫芦图案硌得手心发痒,忽然觉得这徒弟虽调皮,却比任何神兵都来得珍贵。
是夜,成禹躺在桃树上看月亮,忽然听见老道在正殿里低吟。
"太霞宗脉断人寰,幸得灵童入此山。"
他摸着腰间的太霞剑穗,第一次觉得"传承"二字不再空洞——原来他手中的剑,肩上的责任,都与百年前的太霞宗息息相关。
次日清晨,两人收拾妥当准备下山。成禹穿着老道改小的道袍,腰间系着红绳,太霞剑藏在袖中,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书童。
临出门时,母猿带着幼崽赶来,往成禹兜里塞了把野栗子,又对着老道吱吱叫,仿佛在叮嘱"看好这孩子"。
"知道了,老猿。"
老道挥挥手。
"若我们天黑未归,便去溪边找那个会发光的葫芦。"
成禹闻言摸了摸兜里的酒葫芦——里面装着他用灵气酿的野果酒,准备送给父亲尝尝。想到即将见到家人,他的心跳得厉害,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。
下山路上,成禹忽然指着远处的云海问。
"师父,等我练到您说的'破虚境',是不是就能御剑飞渡这云海了?"
老道抬头望着漫天云霞,忽然轻笑。
"何止云海?待你元婴大成,便是星辰大海,亦可一日往返。"
成禹眼里泛起憧憬,忽然想起昨夜刻在墙上的字——
"之乎者也不如剑,人间最妙是修行"。
此刻,他终于懂得,这山间的风,天上的月,手中的剑,还有身边这个时而严厉时而胡闹的老道,都是比任何经书都珍贵的修行课。而前方的泸州城,正等着他这个"太霞小仙童",去闹出更多啼笑皆非却温暖人心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