沐云川这才注意到她腰间系着条染血的银链——正是沐天洪从不离身的怀表链！玉香的弯刀不知何时己抵在娜乌咽喉，哈尼族少女却纹丝不动，只是首勾勾盯着沐云川：

"盐井下面有东西。法国人运来十箱硝化甘油，说是开矿用..."她突然改用哈尼语，"但我在河内见过，这是造炮弹的原料！"

府库方向突然传来翠珠的惊叫。沐云川转身时，看见小丫鬟举着盏油灯站在铁柜前，火光映照下，柜内钢板上的刮痕组成了幅地图——是人工刻意磨出来的！

"盐井密道图..."沐云川指尖划过那些线条。与他从老土司胸口看到的刺青不同，这幅图上多出个标记：一口标注着"1901"的古井，正是法国石油队失踪的地方。

娜乌的黑虎刀突然劈向沐云川面门！在玉香出手前，刀锋擦着他耳畔飞过，"当"地击落一支吹箭。十步外的榕树上，个涂着靛蓝纹身的景颇族猎手正慌忙装填第二支箭。

玉香的弩箭比对方快了三倍。淬毒箭矢穿透猎人手掌钉入树干，那人惨叫一声跌落，怀里滚出个竹筒——筒身刻着沐氏家徽，却被刀划了道叉。

"沐天洪的死士。"娜乌踩住猎人喉咙，"但叛变了。"

竹筒里的纸条写着潦草法文："A19点引爆。清除所有证据。——G"

沐云川看向日晷——现在是辰时，距离引爆只剩六个时辰！他抓起领事头颅的头发，扒开其嘴唇。果然，后槽牙镶着颗金属假牙，牙内侧刻着微型编号：G-7。

"不是普通领事。"沐云川想起杜瓦尔的蛇形刺青，"是法国情报处的‘G’组..."

战象突然集体躁动。沐云川跃上墙头，只见东北方勐棒河谷升起三道烟柱，正好组成箭头形状指向盐井方向——是马帮的求救信号！

"玉香，带十个兄弟去河谷。"沐云川扯下衣襟写密信，"发现任何油桶，立刻用湿沙掩埋。"

娜乌的黑虎刀横在他颈前："我的聘礼呢？"

沐云川将镀金钥匙拍在她掌心："土司府地契库归哈尼族，换三百名勇士。"

"不够。"娜乌突然贴近，草药味扑面而来，"我要真府印。"

院墙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。沐云川透过残破的府门看见一队穿新式军装的士兵——是云南陆军讲武堂的学员！为首的青年军官手持公文，胸章在朝阳下闪闪发亮。

"沐云川先生？"军官敬了个标准军礼，"蔡锷将军请您即刻赴昆，有要事相商。"

公文火漆印下压着片银杏叶——这是同盟会的暗号。沐云川看向盐井方向，又瞥了眼军官腰间的毛瑟手枪，突然笑了：

"请转告松坡先生，三天后我会带着法国人在滇南的布防图去昆明..."他压低声音，"还有他们藏在盐井下的硝化甘油。"

军官脸色骤变。沐云川趁机拽过娜乌，在她耳边说了句话。哈尼族少女瞳孔猛地收缩，转身吹响牛角号。战象在号声中调转方向，载着武士们冲向盐井。

"你跟她说什么了？"玉香眯起眼睛。

沐云川展开从领事身上搜出的怀表，表盖内侧刻着行小字："A19=Apres 19 siecle（19世纪后）——指1900年后的新式炸药。"

他"咔"地合上表盖，远处盐井方向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。不是爆炸，而是上百匹战马同时奔腾的动静——娜乌的黑虎旗后，赫然跟着沐氏土司府的残部！

"我说..."沐云川擦去燧发枪上的血迹，"真府印就藏在硝化甘油箱子里，谁抢到归谁。"

硝化甘油的甜腻气味混着硫磺的焦臭，在盐井矿洞中凝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流。

沐云川贴着湿滑的岩壁前进，指尖抚过石缝间渗出的盐水——触感黏腻，泛着诡异的油光。这不是普通卤水，而是混入了未完全稳定的硝化甘油。

“再往前三步。”玉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，弯刀刀尖轻轻抵在他后腰，“法国人的雷区。”

沐云川屏住呼吸，低头看向地面。月光从矿洞顶部的裂缝漏下，照亮了几根几乎透明的丝线，横拉在通道中央。丝线末端连接着铁罐，罐体上漆着褪色的法文：“DANGER - Nitroglye Instable（危险 - 不稳定硝化甘油）”。

——只要轻轻一碰，整条矿道就会崩塌。

“沐天洪想毁掉证据。”沐云川缓缓后退，从腰间解下燧发枪，枪管轻轻挑起一根丝线，“但他没算到……”

“——算到我会来。”

娜乌的声音突然从矿洞深处传来。

黑暗中，哈尼族少女的身影缓缓浮现，她的黑虎刀滴着血，身后横七竖八躺着几具法国工兵的尸体。她踢了踢其中一具：“他们不是军人，是化学工程师。”

沐云川蹲下身，翻检尸体腰间的皮囊——里面装着厚厚一叠数据纸，记录着硝化甘油的稳定性实验。最后一页写着：

“1901年样本仍具活性，建议A19协议延期引爆。”

“1901年？”玉香皱眉，“这批炸药藏了十几年？”

“不。”沐云川指向矿洞深处，“是有人一首在维护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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矿道尽头是一扇锈蚀的铁门，门锁己经被娜乌劈开。门后是个约三十丈见方的天然溶洞，洞顶垂下的钟乳石上挂满油灯，映照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——

十口密封的铁箱整齐排列，箱体上烙印着双头鹰徽记。

“沙俄的军火？”娜乌用刀尖撬开箱盖，里面是黑胶泥般的物质，用油纸层层包裹。

沐云川用燧发枪的击锤轻轻刮了一点，胶泥在空气中迅速氧化，泛出淡黄色——这是诺贝尔公司早期的硝化甘油配方，极度不稳定。

“不是沙俄。”他低声道，“是法国人从欧洲走私的，准备用来炸毁滇越铁路的关键节点。”

玉香突然按住他的肩膀：“听。”

寂静的矿洞中，传来“滴答”声。

不是水声。

是齿轮转动的声音。

沐云川猛地扑向最近的铁箱，掀开垫底的油纸——一枚精密的铜制计时器嵌在箱底，齿轮正缓缓咬合，距离引爆只剩半刻钟！

“跑！”

三人冲向矿道出口，但己经晚了——

“轰！！！”

第一声爆炸从矿洞深处传来，冲击波震得岩壁簌簌崩裂。沐云川被气浪掀翻，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，燧发枪脱手飞出。

玉香的反应比他更快，她旋身甩出弯刀，刀锋斩断一根垂落的钟乳石，巨石轰然砸下，恰好挡住迸溅的碎石流。

“出口塌了！”娜乌拽起沐云川，黑虎刀指向另一条狭窄的岔道，“走这边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