沐云川接过符纸，借着煤油灯细看。倒“卍”符号在佛教里象征厄运，但在情报界，这是英国军情六处常用的秘密标记。他突然想起白天秦淮河说的“法国人盯着滇越铁路”——滇越铁路从越南海防到昆明，而英国控制的滇缅铁路正在修建，两大列强在云南的利益冲突早己白热化。如今德国人的介入，无疑触动了英国人的神经。

“汉斯，”沐云川推开隔壁房门，德国工程师正在灯下研究矿场数据，“我需要你帮个忙。”

汉斯头也不抬：“除非是关于枪管膛线的问题。”

“比那更重要，”沐云川把山魈符放在桌上，“你能不能让你的人，在滇越铁路的铁轨上装几个……嗯，‘听声器’？我想知道，最近有没有特别的火车经过。”

汉斯终于抬起头，疤痕在灯光下泛着红光：“窃听铁路？沐先生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？”

“意味着，”沐云川的目光锐利如刀，“我们要在英国人把‘山魈’变成‘猛虎’之前，先掐断他们的尾巴。”

窗外，昆明的夜风吹过翠湖，带着水汽和隐约的枪声。沐云川知道，20年代的云南，从来不是世外桃源。龙云的猜忌，列强的觊觎，土司间的倾轧，还有他这个“穿越者”带来的变数，早己让这片土地成为各方势力角逐的棋盘。而他要做的，就是在这盘死局中，走出属于自己的兵工厂之路——哪怕路上铺满荆棘与火药。

汉斯盯着沐云川看了半晌，突然笑了：“有意思。比在柏林设计坦克有趣多了。”他按下桌上的呼叫铃，用德语对进来的卫兵说：“去把工具箱里的声波拾音器拿来，还有，告诉冯·德莱尼领事，我们可能需要‘借用’一下法国人的铁路信号系统。”

卫兵敬礼离去。汉斯拿起山魈符，用放大镜仔细观察：“倒‘卍’，英国人的小把戏。不过沐先生，你有没有想过，龙云、英国人、甚至我们德国人……在你眼里，是不是都只是棋子？”

沐云川走到窗前，望着远处五华山方向若隐若现的灯火——那是龙云的公署。他想起白天秦淮河的挑衅，想起彝寨里的鸡血符，想起穿越到这个时代时看到的满目疮痍。

“在这个时代，”他低声说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，“想不当棋子，就得先变成执棋的人。而兵工厂，就是我手里的棋盘。”

夜色渐深，滇越铁路的钢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几个黑影顺着路基潜行，将金属探头轻轻贴在铁轨上。远处，一列没有编号的黑色货车正从越南方向驶来，车轮与铁轨的碰撞声，通过拾音器传到昆明城内的耳机里，变成一串规律的“咔嗒”声——那是情报传递的密码，也是战争逼近的鼓点。

——

滇越铁路昆明段的路基在子夜浸满露水，法国工程师设计的钢轨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冷光。三个德国技术兵趴在铁轨旁，用帆布掩盖住金属探头，耳机线顺着草丛蜿蜒至百米外的废弃道班房。沐云川掀开窗帘一角，看见玉香像黑豹般伏在屋顶，枪口锁定铁路弯道。

“频率稳定在300赫兹，”汉斯戴着隔音耳罩，指尖在便携式示波器上滑动，“是货运列车的轮轨噪音，但……听这个！”他突然按下录音键，耳机里传来规律的“咔嗒”声，混杂在车轮轰鸣中，如同心跳般急促。

沐云川接过另一副耳机，瞳孔微缩。这不是普通的轮轨撞击声，而是经过加密的摩尔斯电码！作为穿越者，他对二战时期的密码体系略有了解，而20年代的英国情报部门，正习惯用铁路信号传输简码。他摸出笔记本，用铅笔快速记录下声响节奏：

- 短音（·）：车轮碾过钢轨接缝的轻响

- 长音（—）：车轮碾过鱼尾板的重响

“嗒滴嗒——滴嗒嗒——”汉斯也听出了门道，德语里带着惊讶，“这是……SOS？不，节奏不对。”

“不是求救，是指令。”沐云川将记录的符号排列组合，突然想起在军校选修课学过的早期英国铁路密语，“英国佬用铁路信号当暗语，‘·—·’代表‘货物’，‘—··’代表‘移动’……”他画出一组符号：

`·—· —·· ··— —·—· ··— ——· ··— ·—·—·`

玉香从屋顶跃下，悄声说：“东边三公里有车灯，像是军用卡车。”

汉斯猛地摘下耳机：“密码翻译！快！”

沐云川的铅笔在纸上飞窜，将摩尔斯码对照铁路密语手册：

- `·—·`（货物）

- `—··`（移动）

- `··—`（夜间）

- `—·—·`（山区）

- `··—`（夜间）

- `——·`（六号）

- `··—`（夜间）

- `·—·—·`（伏击）

组合起来，密电内容赫然是：**“货物夜间山区移动，六号夜间伏击。”**

“六号？”汉斯皱眉，“六号是什么？”

沐云川的心沉下去。滇越铁路昆明段的隧道编号从一号到十号，六号隧道正好位于摆夷寨附近的山坳——那里是考察团明日前往蒙自的必经之路！英国佬的目标不是破坏铁路，而是要在六号隧道伏击德国考察团，嫁祸给“山神复仇”的彝寨武装！

“玉香，”沐云川的声音冷得像冰，“通知摆夷寨头人，立刻集合所有青壮，带足鸟铳和弓箭，去六号隧道北口埋伏。记住，只许伤人，不许杀人，重点截获‘货物’。”

“货物是什么？”玉香问。

“应该是黑猴帮用来伏击的武器，藏在火车上。”沐云川转向汉斯，“工程师先生，你的人能定位密电发出的车厢吗？”

汉斯立刻对技术兵下令，示波器的指针疯狂跳动：“信号最强点在列车中部，大概是第五节车厢！是铁皮棚车，密封性好，适合藏武器。”

就在这时，远处传来火车汽笛的长鸣，车头灯光划破雾气。玉香低声警告：“来了！”

六号隧道像头蛰伏的巨兽，黑黢黢的洞口吞吐着潮湿的风。沐云川带着玉香和汉斯躲在隧道南口的岩缝里，德国卫兵架起两挺MG08机枪，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铁轨。摆夷寨的青壮们埋伏在两侧山腰，弓箭上弦，鸟铳装好了火药——这些祖传的火器虽落后，却能在近距离形成面杀伤。

“火车减速了！”汉斯盯着望远镜，“第五节车厢的门被撬开了！”

果然，随着火车驶入隧道，几团黑影从第五节车厢跳下，落地时发出金属碰撞声。沐云川用夜视仪看清，是六个戴猴脸面具的汉子，每人背着个长条形木箱，手里端着李·恩菲尔德步枪——正是袭击摆夷寨的黑猴帮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