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放他们过去！”沐云川压低声音。他算准了英国佬的计划：火车吸引注意力，黑猴帮从隧道穿过去，在另一侧埋伏考察团车队。

当最后一个黑影钻出隧道北口，沐云川猛地打出手势。

“砰！”摆夷寨头人率先放了一枪，铅弹打在岩石上迸出火花。紧接着，山腰上的鸟铳齐鸣，“砰砰”声像爆豆般响起，硝烟瞬间弥漫山谷。黑猴帮猝不及防，立刻卧倒还击，李·恩菲尔德的枪声在隧道里回荡，比鸟铳响亮得多。

“开火！”沐云川下令。

德国MG08机枪怒吼起来，子弹如雨点般泼向隧道北口，不是杀人，而是封锁退路。黑猴帮被压制在洞口，进退两难。玉香带着几个卫兵迂回包抄，手枪精准地打在敌人手腕上，长条形木箱散落一地。

“抓活的！”沐云川冲进战场，踢开一个木箱，里面赫然是拆解的步枪零件和几箱子弹，弹底印着清晰的“R.F.”标记——英国皇家兵工厂的产物！

一个黑猴帮成员见势不妙，拉响了腰间的手榴弹。玉香眼疾手快，飞身上前将其扑倒，手榴弹在草丛里爆炸，泥土溅了两人一身。沐云川趁机用枪托砸晕对方，撕开他的面具——是个满脸络腮胡的缅甸人，脖子上挂着枚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徽章。

“果然是英国人的狗！”玉香啐了一口。

战斗在十分钟内结束。黑猴帮死伤三人，被俘西人，武器箱散落一地。摆夷寨的青壮有两人轻伤，无人死亡。汉斯捡起一块手榴弹碎片，啧啧称奇：“英国米尔斯手榴弹，1915年的老型号，居然还在用。”

沐云川没时间感慨，他让玉香把俘虏和武器箱押回摆夷寨，自己则带着汉斯走向那列停在隧道里的火车。车头灯还亮着，法国司机吓得缩在驾驶室里，举着双手不停喊“别杀我”。

“检查第五节车厢。”沐云川对德国卫兵说。

车厢门打开的瞬间，一股浓烈的煤油味扑面而来。里面堆满了油纸包，拆开一看，竟是成箱的鸦片！汉斯皱眉：“英国人用鸦片换武器，再煽动彝寨袭击我们？好毒的计策！”

沐云川却注意到鸦片箱底压着一张油纸，上面用英文写着：“致龙云督办：滇南矿产归大英，否则‘山魈’夜夜叩门。”

黎明时分，沐云川带着鸦片箱和俘虏押解队，首奔昆明五华山龙云公署。车队驶过青石板路，引来无数百姓围观——谁都知道，这是土司和洋人联手，抓了“冒犯山神”的歹人。

公署门前的卫兵见了鸦片箱，脸色大变，立刻进去通报。片刻后，秦淮河快步走出，脸上没了往日的嚣张，反而堆着谄媚的笑：“沐土司大驾光临，督办正在花厅等候。”

龙云坐在花厅太师椅上，手里转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，目光落在鸦片箱上，眼神晦暗不明。他身后站着几个滇军将领，腰间驳壳枪的皮套磨得发亮。

“沐土司，”龙云开口，云南官话带着浓重的威宁口音，“这是……”

“督办明鉴，”沐云川躬身行礼，示意玉香打开鸦片箱，“昨夜在滇越铁路六号隧道，截获英国黑猴帮的‘货物’。箱子里除了鸦片，还有这个。”他将那张英文威胁信递给秦淮河。

秦淮河翻译完，龙云的核桃突然捏得“咯吱”响。1927年的云南，龙云刚通过政变掌权，最忌恨的就是列强干涉内政。英国竟敢用鸦片和武装挑衅，还妄图染指滇南矿产，这无疑触到了他的逆鳞。

“英国人好大的胆子！”一个滇军将领怒拍桌子，“督办，跟他们干！”

龙云没说话，只是看向沐云川：“沐土司截获这批货，是何用意？”

沐云川知道，龙云在试探他。他不卑不亢地说：“滇南是中国的滇南，矿产是祖宗的家业。英国人想借‘山魈’生事，既是打督办的脸，也是断我沐家的根。我截下这批货，一是向督办请罪，属下治下出了内鬼，惊扰了考察团；二是想请督办示下，这鸦片……是上缴公署，还是……”

他故意顿住，观察龙云的反应。20年代的云南，鸦片是重要财政来源，龙云的滇军军费大半靠烟土税收。这箱鸦片少说有两百两，足以装备一个营。

龙云转动核桃的手慢下来，突然笑了：“沐土司忠心可嘉。这鸦片嘛，自然是充公，用于剿匪军费。至于这些英国走狗……”他看向被卫兵押着的缅甸俘虏，“拉下去，好好‘问问’，还有多少同党藏在云南。”

秦淮河立刻心领神会，示意卫兵把俘虏拖走。龙云这才站起身，走到沐云川面前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沐土司，以前是我老糊涂，错怪了你。滇南的事，以后你多费心。”

这态度转变之快，让汉斯都吃了一惊。沐云川却明白，龙云不是信了他的“忠心”，而是算准了英国势力对自己的威胁更大。借他的手打击英国，既能保住矿产，又能名正言顺地扩充军备，何乐而不为？

“谢督办信任。”沐云川躬身致谢，眼角余光瞥见龙云袖口露出的金表链——那是法国领事送的礼物。看来，龙云早己在英法之间摇摆，而自己这次“递投名状”，正好成了他制衡英国的棋子。

离开五华山时，阳光己洒满昆明城。玉香低声问：“云川，龙云这就算放过我们了？”

“放过？”沐云川望着公署上空飘扬的五色旗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，“他只是觉得，我们比英国人更好用。不过……”他看向汉斯，“至少现在，德国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在滇南挖坑了。”

汉斯耸耸肩：“只要能挖到足够的铁矿，对付英国人还是法国人，对工程师来说没区别。”他顿了顿，用德语补充，“但沐先生，你把鸦片送给龙云，不怕他反过来用烟土控制彝寨吗？”

沐云川脚步一顿，望着远处哀牢山的方向，那里是他的土司领地，也是未来兵工厂的选址。他知道，在20年代的云南，任何选择都带着血腥和算计。龙云的算盘，英国的杀机，德国的技术……而他这个穿越者，唯一的筹码，就是比所有人都看得更远。

“总要有人先出牌。”沐云川轻声说，声音被晨风吹散，“而我的牌，是兵工厂，不是鸦片烟枪。”

滇越铁路上，那列载着法国司机的火车重新启动，驶向越南。车厢里残留的煤油味渐渐淡去，仿佛昨夜的伏击只是一场噩梦。但沐云川知道，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——当龙云收下鸦片箱的那一刻，五华山的算盘，铁轨下的密电，还有他心中的兵工厂蓝图，早己在滇南的蛮云瘴雨中，织成了一张更大的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