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 古台新讯

七月的胶南蒸腾着黏腻的暑气,我蹲在琅琊台景区停车场的阴凉处,手机屏幕被阳光刺得发白。考古论坛上的一则帖子让我手指发僵——《台风过后,琅琊台海域惊现神秘漩涡,潜水员目击海底古城?》配图模糊,却能隐约看到海底交错的石梁,像极了古籍里记载的秦代建筑轮廓。

“师傅,要包车去海边吗?”戴草帽的三轮车司机敲了敲皮卡车窗,车斗里的咸鱼干在烈日下泛着油光。我合上笔记本电脑,从副驾摸出瓶冰镇崂山可乐递过去:“老哥,听说这阵子海里不太平?”司机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,喉结上下滚动:“邪乎得很!王老大的渔船上个月被漩涡卷走半块船板,捞上来的木板上还刻着古怪的花纹。”

景区门口的电子屏闪烁着“今日客流量2387人”,穿汉服的游客举着自拍杆在“徐福东渡”雕塑前合影。我挂着“文旅博主采风证”混进人群,防晒服内袋里的洛阳铲模型硌得肋骨生疼——这是我跑现场的老习惯,道具越逼真,套话越容易。

“各位游客,琅琊台是秦始皇三次登临的圣地……”甜美的讲解声传来。扎着低马尾的姑娘举着小旗子,胸前的工牌写着“林月”。她讲到“徐福在此炼制长生不老药”时,目光不经意扫过我胸前的摄像机,睫毛轻轻颤了一下。

施工队的围栏将后山圈出大半,挖掘机的轰鸣声震得地面发颤。我绕到围栏后方,开启那项特殊能力——太阳穴突突首跳间,地下三米处的景象清晰呈现:规整的青石砖排列成诡异的八角形,其中一块石板边缘刻着篆字,“琅”字缺了右上角的笔画,和史料记载的《琅琊刻石》残片如出一辙。

“干什么的!”安全帽在阳光下反光,施工队长吐掉嘴里的烟头,工装口袋露出半截工程图纸。我举起摄像机晃了晃:“拍景区修缮纪录片呢,师傅,这挖出来什么宝贝没?”对方脸色骤变,伸手要抢相机:“滚!军事禁区,再拍报警了!”

拉扯间,图纸飘落一角,我瞥见“地下文物勘探规避路线”几个字。千钧一发之际,林月突然冲过来:“张队!主管叫你去接电话!”她冲我使了个眼色,转身时马尾辫扫过我手背,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。

躲进景区公厕,我展开偷藏的图纸。红笔圈出的区域正是我透视到石板的位置,旁边批注着“按原计划施工,九月前必须完工”。手机在这时震动,老鸦村的渔民老周发来段视频:浑浊的海水中,一只青铜鼎缓缓沉入泥沙,鼎耳上的蟠螭纹与秦代礼器制式完全吻合。

“小吴,这东西在黑市能换三辆大皮卡。”老周的语音带着海风的杂音,“明晚八点,老码头,有人想跟你聊聊。”我删掉消息记录,镜中人脸色苍白——自从老鸦村的事之后,我发誓不再碰文物交易,可此刻心跳却不受控地加快。

出了公厕,夕阳把琅琊台染成血色。林月倚在检票口的石柱旁,手里把玩着枚青铜钥匙扣:“后山施工队最近很反常,总在半夜运东西。”她压低声音,工牌下露出半截泛黄的纸角,像是古籍残页,“我爷爷临终前说,琅琊台的地底下,埋着能镇住东海龙王的宝贝。”

话音未落,景区广播突然响起:“因设备检修,今日提前闭园。”穿黑西装的安保人员开始驱赶游客,其中一人臂弯处露出的云雷纹刺青,和老鸦村黑衣人囊袋上的图案分毫不差。林月突然拽住我的手腕:“从员工通道走!他们认得你!”

穿过狭窄的胡同,海风裹着海藻的腥气扑面而来。林月的帆布鞋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,她回头时,月光照亮侧脸的泪痣:“我爷爷是老辈渔民,六十年前在这救过个考古队的人,那人送了他本航海日志……”她的话被远处的引擎声打断,三辆黑色商务车堵住巷口,车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。

“跑!”我拉着她拐进鱼市,脚下的碎冰渣刺得生疼。身后传来皮鞋踏碎冰块的声响,还有人用日语低声咒骂。林月突然甩开我的手,闪进一家渔具店,再出来时戴着渔夫帽,怀里抱着个油纸包:“去老码头,我带你见个人。”

老周的渔船泊在阴影里,柴油机发出低沉的轰鸣。看到林月怀里的油纸包,他的烟斗差点掉在甲板上:“丫头,你把那本要命的日志带来了?”林月展开泛黄的纸页,上面用朱砂画着八卦图,中心位置赫然标着“琅琊台”,旁边写着小字:“龙穴所在,非天命者勿入。”

远处的海面突然翻涌,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形成,月光被搅碎成银白色的鳞片。老周的手剧烈颤抖:“三天前就是这样,王老大的船……”他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,我接起电话,电流声中传来沙哑的男声:“小吴,不该你管的事,别插手。”不等我回应,对方己挂断,通话记录显示——未知号码。

林月的指甲掐进掌心:“我爷爷就是因为这本日志,被人推下了海。”她展开日志最后一页,褪色的字迹写着:“戌时三刻,北斗垂柄,龙印现。”老周猛地一拍船舷:“今晚就是农历十五!”

海风卷起浪头拍在船帮上,我望着漆黑的海面,帆布包里的图纸边角硌得胃生疼。琅琊台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,那座承载着千年传说的古台,此刻正像头蛰伏的巨兽,等待着某个宿命时刻的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