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岛的海风裹着雪粒子,像无数细小的冰刀刮在脸上。我缩在工地临时搭建的避风棚里,看着远处霓虹灯在雪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。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早己被雪水浸透,结出一层硬邦邦的冰壳。
"小吴,王老板叫你去材料库!"工友的喊声穿透呼啸的风声。我应了一声,起身时后腰突然传来一阵刺痛——那是上周搬运钢筋时扭伤的旧伤,一到阴雨天就发作。路过正在拆除的老纺织厂时,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墙角吸引。在地下九十厘米处,有个泛着幽绿光芒的物件,周围似乎还缠绕着暗红色的丝线。
强忍着刺骨的寒意,我假装检查墙体裂缝。铁锨刚插入冻土,就听到"咔嚓"一声脆响。扒开碎冰,一个用红绸包裹的锦盒露了出来,绸布上金线绣的"囍"字虽然褪色,却仍能看出昔日的精致。我心跳如擂鼓,正要打开,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。
"大冷天的还在忙活?"熟悉的声音让我浑身一僵。转身看见穿貂皮大衣的林婉玉正踩着高跟靴走来,她身后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,皮鞋在积雪上踩出整齐的脚印。我下意识地把锦盒往身后藏,却被她锐利的目光捕捉到。
"小弟弟藏着什么宝贝?"她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肩膀,香水味混着雪气扑面而来,"上次在文物局没拿到的啤酒,我可还惦记着呢。"我攥紧锦盒,掌心全是冷汗:"是...是工地捡的破盒子。"
林婉玉轻笑一声,从手包里掏出张烫金名片:"我先生下个月要办青岛风情拍卖会,缺些压箱底的好东西。"她的指甲划过我的手背,"听说你最近在老城区挖到不少宝贝?"不等我回答,她转身踩着积雪离开,留下一串意味深长的笑声。
当晚,我躲在工棚厕所里打开锦盒。里面躺着一对翡翠镯子,冰种飘绿,质地通透,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荧光。镯子里侧刻着"民国二十三年制"的字样,边缘还缠着几根暗红色的发丝。手机在裤兜里震动,是母亲发来的视频邀请。
画面里,父亲正在糊窗户缝,母亲举着手机,身后的土炕上堆着新缝的棉被。"妮子期末考试考了年级前三!"母亲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,"你爸非要给你腌腊肉,说等你过年带回去。"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,我鼻子一酸,差点把镯子的事说出口。
挂断视频后,我反复着翡翠镯子。按照古玩市场的行情,这样的冰种翡翠至少能卖六位数。可林婉玉的出现让我心生警惕,她显然己经盯上了我。深夜的工棚里,老李叔的呼噜声此起彼伏,我却怎么也睡不着,满脑子都是林婉玉意味深长的眼神。
第二天,我带着镯子来到中山路的"聚珍斋"。老板陈老爷子戴着老花镜,用放大镜反复查看:"好东西啊!这水头,这飘绿,少说也是民国时期大户人家的嫁妆。"他推了推眼镜,"不过最近风声紧,听说有批盗墓贼流窜到青岛,来历不明的物件..."
话音未落,店门突然被推开。林婉玉倚在门框上,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:"陈叔,好久不见。"她径首走到我面前,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翡翠镯子,"小弟弟不如把这对镯子卖给我,我出市场价两倍。"
我握紧拳头:"这是祖上传下来的。"林婉玉突然凑近,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边:"别敬酒不吃罚酒。老纺织厂那地方,最近可不太平。"她放下一叠钞票,转身离开,留下满室香奈儿香水的味道。
回到工地,我发现工牌被人动过,床铺也有翻动的痕迹。大柱神神秘秘地凑过来:"听说林婉玉的老公跟道上有交情,你要是得罪了她..."他的话让我后背发凉。深夜,我裹着大衣来到栈桥,看着海浪拍打着礁石。远处的高楼灯火辉煌,而我站在寒风中,手里的翡翠镯子却像块烫手的山芋。
手机突然响起,是个陌生号码。"吴狄,我是文物局的周研究员。"对方的声音压低,"你上次交的啤酒生产记录,有几处关键信息被篡改过。小心姓林的,他们家的拍卖场不干净..."电话突然中断,只剩电流的忙音。
雪又下大了,海风卷着雪花模糊了视线。我把翡翠镯子重新包好,藏进贴身口袋。在这钢筋水泥的森林里,比宝藏更危险的,是人心。而我,必须要在这暗流涌动的古玩江湖里,为自己和家人闯出一条生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