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岛的雪停了，海风裹着冰碴子灌进工装领口，我缩着脖子在工地上搬运钢筋，后槽牙咬得发酸。裤袋里周研究员塞给我的纸条己经被汗浸湿，边角处啤酒花图案晕染开来，和三天前从啤酒厂废墟挖出的铁皮箱花纹如出一辙。

"小吴！去把三号楼的测绘图送办公室！"工头老王的喊声穿透晨雾。我应了一声，目光却死死盯着远处正在拆迁的啤酒厂旧址。推土机扬起的尘雾中，那座带着德式尖顶的老厂房正发出垂死的呻吟，而我知道，它地下三米处，藏着个刻满啤酒花图腾的保险箱。

正午的阳光像块冷铁皮压在头顶。我揣着测绘图绕到啤酒厂后巷，墙角的青苔结着薄冰，在我的透视下，地下一米处的金属管道泛着幽蓝光泽，每隔半米就嵌着啤酒花形状的铜钉。当我蹲下假装系鞋带，准备仔细查看管道走向时，后颈突然贴上一片冰冷。

"看什么呢？"疤脸男的声音混着浓重的烟味喷在我耳后，弹簧刀的刀刃己经划开我工装衣领。他身后三个黄毛混混晃着钢管，鞋尖碾过地上的积雪发出咯吱声。

我浑身肌肉瞬间绷紧："大哥，我就路过..."话没说完，腹部就挨了重重一脚。我踉跄着撞向生锈的铁门，喉间泛起血腥味。疤脸男用刀尖挑起我的下巴，刀刃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："林姐进去了，这笔账得有人算。听说你最近挖到不少好东西？"

巷口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。周研究员从出租车里冲出来，手里挥舞着牛皮纸袋："警察五分钟就到！你们私闯文物保护区！"混混们骂骂咧咧地西散逃窜，疤脸男临走时在我小腿踹了一脚："下次就不是皮肉伤这么简单！"

周研究员扶起我，从纸袋里掏出个油纸包。温热的脂渣香气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，我这才发现嘴角裂开了道口子。"他们不敢闹出人命，但会不择手段。"他展开泛黄的图纸，啤酒厂地下排水系统的示意图上，发酵池七号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个醒目的叉，"1949年那批啤酒，其实是为了掩护..."

轰鸣声打断了他的话。远处啤酒厂的围墙轰然倒塌，烟尘中露出半截带着啤酒花浮雕的混凝土基座。我顾不上擦嘴角的血，撒腿冲进废墟。透过飞扬的尘土，地下深处那个泛着金属光泽的保险箱轮廓愈发清晰，箱体表面密密麻麻的啤酒花图案，和林婉玉办公室挂着的老地图图章完全吻合。

"快！拆迁队马上就到！"周研究员在身后大喊。我强忍着透视带来的头痛，集中精力观察保险箱锁芯结构。当指尖触到冰凉的密码盘时，记忆突然闪回——三天前在医院看望受伤的老李叔，隔壁病房的电视新闻里，正播放着关于青岛海防历史的纪录片，画面里出现的青铜酒樽，底部不正是这样的啤酒花图腾？

密码盘发出"咔嗒"轻响。箱门缓缓开启的瞬间，腐木与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。除了用油布包裹的明代瓷器，最底层压着本泛黄的日记，扉页上"民国三十八年"的字迹力透纸背："为护国宝，以酒藏器..."墨迹被水渍晕染，后半句己经无法辨认。

"小心！"周研究员突然将我扑倒。一枚石子擦着头皮飞过，砸在保险箱上迸出火星。抬头望去，疤脸男带着七八个混混站在废墟高处，手里的弹弓还在震颤，他身后站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，正用望远镜冷冷地盯着我——那是林婉玉的丈夫，也是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商。

混战一触即发。我死死护着日记本和瓷器，周研究员抄起半截钢筋挡在我身前。钢管砸在他手臂上发出闷响，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袖口。就在我以为要撑不住时，远处传来尖锐的警笛声。疤脸男咒骂着挥手撤退，临走前朝着保险箱开了两枪，子弹擦着我的耳际飞过，在箱体内侧留下两道狰狞的划痕。

救护车的蓝光中，周研究员被抬上担架。他费力地抬起染血的手，在我掌心塞了枚铜钥匙，上面缠绕的红绳己经浸透鲜血："老...槐树..."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。我握紧钥匙，看着警车呼啸而来，远处房地产商的黑色轿车正缓缓驶离，尾灯在暮色中像两颗猩红的眼睛。

雪粒子又开始飘落，混着废墟里扬起的尘土，落在那本染血的日记本上。我翻开内页，夹在其中的半张老照片滑落出来——照片边缘烧出焦黑的痕迹，仅存的画面里，年轻的德国工程师站在啤酒厂前，他身后的老槐树枝桠间，隐约可见和我手中一模一样的铜钥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