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暗夜惊涛论正道 赤心热血辩华夷

鹰笛剑侠录 多情神刀 3366 字 2025-07-02 11:17

暴雨冲刷着秦淮河的青石板,骆云翔等人狼狈地躲进漕帮的废弃货仓。木合娅提失血过多陷入昏迷,柳如烟正用撕成布条的粉色襦裙为她包扎,的纱衣紧贴在曼妙曲线上,发间的珍珠钗早己不知去向,只剩几缕乱发粘在苍白的脸颊。哈斯木倚着布满蛛网的木柱,灰布长袍被血水浸透,手中还死死攥着那本残破的《皇明宝训》。

“都怪我......”骆云翔一拳砸在木桌上,震得烛火摇晃。玄色劲装沾满泥浆,暗红丝绦耷拉在肩头,“若不是我执意举旗,大家也不会......”他的声音戛然而止,目光扫过角落里瘸腿大叔的尸体——老人至死还保持着握锏的姿势,身旁散落着几个冷掉的馄饨。

“少他妈说丧气话!”角落里突然传来粗粝的声音。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拄着铁桨走进来,麻布短打上绣着漕帮的水浪纹,虎背熊腰的身形几乎堵住门口,“赵崇那狗东西带了三百官兵,你们能活着杀出来,己经是老天爷开眼!”

这人正是漕帮分舵主洪大柱,他抓起桌上的酒坛猛灌一口,酒水顺着虬结的脖颈流下:“想当年,我爹被旗人逼着跳河运粮,活活冻死在冰窟窿里。那时候谁管你是大明还是大清?我们漕帮只知道,汉人不能给畜生当牛做马!”

骆云翔握紧星刃,刀刃映出他疲惫却坚定的眼神:“可我们举着‘反清复明’的旗,难免让人觉得......”

“觉得我们想让老朱家的昏君再骑在百姓头上?”洪大柱突然大笑,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,“骆兄弟,你以为漕帮的人真盼着明朝回来?万历年间,我们运的粮有一半都进了王爷的私仓;崇祯那会,苛捐杂税比满清还狠!”他猛地扯开衣襟,露出胸口狰狞的鞭痕,“这是三年前,给八旗老爷运货时留下的!”

柳如烟停下手中动作,抬起头来。烛光映在她沾血的脸上,更显凄美:“洪舵主说得对。我在秦淮河畔卖艺时,见过太多达官贵人——明朝的翰林老爷,搂着江南女子说‘商女不知亡国恨’;满清的贝勒爷,喝花酒时连汉人女子的小脚都要把玩。他们有什么不同?”她的声音发颤,软鞭无意识地缠在纤细的手腕上。

哈斯木咳嗽两声,将残卷摊在桌上。泛黄的纸页上,“天下非一人之天下,乃天下人之天下”的字迹被血渍晕染:“三百年前,顾炎武先生就说过‘亡国’与‘亡天下’之别。改朝换代是亡国,可让华夏礼仪崩坏、百姓沦为奴才,那就是亡天下!”老人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,“我教私塾时,学生连‘夷狄之有君,不如诸夏之亡也’都不敢念......”

突然,木合娅提发出微弱的呻吟。她挣扎着起身,火红腰带松松垮在腰间,勾勒出羸弱却依旧动人的曲线:“在西域,我们维族有句话——‘雄鹰不会向毒蛇低头’。不管是满清的辫子,还是明朝的乌纱帽,只要欺压百姓,就该被掀翻!”她握住天山剑,却因力气不支又跌回草堆。

骆云翔起身走到窗前,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秦淮灯火。画舫上依旧歌舞升平,丝竹声混着醉汉的调笑飘来。他想起白天在朱雀大街,旗兵当街抢走老妇的菜篮;想起瞎眼老乞丐临终前,摸索着把半块饼塞进瘸腿大叔手里。

“我们不要‘复明’,也不要‘反清’。”他突然转身,星刃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“我们要的是让汉人挺首腰杆做人!让读书的能说真话,让种地的能吃饱饭,让做工的不被当成畜生!”他的声音越来越高,震得窗纸哗哗作响,“管他什么朝代,只要百姓能当家作主,就是好世道!”

洪大柱重重地拍了下桌子:“好!这话我老洪爱听!从今天起,漕帮的兄弟跟着你干!”他扯开衣襟,露出胸口新纹的狼头刺青,“这是我们漕帮的规矩——认了老大,就把命交出去!”

柳如烟轻笑一声,粉色纱衣下的锁骨若隐若现。她甩了甩软鞭,起身走到骆云翔身边:“看来本姑娘这趟没跟错人。不过丑话说在前头,等哪天你也成了欺压百姓的人,我的鞭子可不长眼。”

哈斯木将残卷小心收好,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。里面是几块冷掉的椒盐酥饼,“吃点东西吧。当年我师父说,饿着肚子,是谈不出好世道的。”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。

雨不知何时小了,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。骆云翔望着货仓里这群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人,握紧了星刃。他知道,“反清复明”不过是个引子,真正要唤醒的,是天下汉人心中那团不愿屈服的火。而这团火,终将烧成燎原之势,烧尽世间不公。